说来要不是知道李老板买了,他们哪会相信这是真画呢?



蒋金山虽说心里也有些幸灾乐祸,可面上绝不能露出嘲讽的味道,否则人一个李老板想要整治他们那还是很容易的。



蒋金山三言两语地和李老板讲了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伸出的手时不时地往宁初夏的方向指一指,任谁看都看得出他对宁初夏的不满。



李老板是老江湖了,他听见蒋金山这么说没吭声,所幸留着胡子,倒是能稍微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蒋金山时不时往宁初夏那看一看,心中好笑,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吧?这位李老板知道了之后,这位李老板可是不能得罪的人。



宁初夏神情倔强,她只等蒋金山说完,才又强调了一番:“我爹卖的都是真画!这些画我都看过的!”



蒋富贵收到了父亲的眼神警告,自然是安分地沉默在一边,他看宁初夏那作态正要说话,就见吴县令又上堂了。



开堂之后,吴县令长驱直入,直接进入主题,他从恭恭敬敬地李老板那拿了画,展开之后,便同师爷对视一眼。



蒋富贵道:“这宁知中生前便干这卖假画骗人之事,死后女儿更是承了父业,连自家亲人都骗,实属不义之人,有愧读书人之名。”他这时候只恨自己学得太少,否则肯定要引经据典好好地骂一骂。



吴县令没理会他,他向李老板确认:“李老板,这幅画是否是你从宁知中手上购得?”



李老板恭谨道:“确实,我曾和宁知中有过几面之缘,当日他告诉我他家人身有重疾,急需钱财治病,不得不卖画救命,我本就对明华先生颇为向往,确定为明华先生画作后便出价购买,此后藏于家中至今。”



吴县令颔首,他又问宁初夏:“这画你知道什么?”



宁初夏淡定道:“这画名为《婴啼》,当年明华先生之子出生,他于房外等待许久,初听婴啼便觉生命之喜,故作画纪念……”



在对画作艺术分析上,宁初夏是专业的。



她可是科班出身!



更别说她还有后世积累了多年的阅读理解经验。



要知道他们后世的学生都已经被迫点满了阅读理解的天赋,文章中凡是什么天上下雨、蝉鸣阵阵,就得防着最后来一题为何这表达了什么样的情感。



“此画藏字于婴儿襁褓之上,明华先生将其子名讳藏于其中。”



吴县令和师爷认真看了看,不断点头。



蒋富贵忽然有些迷茫,他们这点头,点的是什么呢?



在哗然声中,吴县令敲了惊堂木:“李老板所带《婴啼》一画,确实为明华先生本人所画。”



嗯,果然是假的,蒋富贵如是想着忽然身体一僵。



等等,这怎么会是真的?



“县令,您怕是被骗了,这绝对是假画!”蒋富贵此时怎么都想不通了,这怎么能是真的呢?



见吴县令眉宇之间满是愠怒,很能体察上意的李老板当即便道:“这副《婴啼》我请了不少好友鉴赏,也特地托人前来鉴定,都说是真的。”



他看向蒋富贵:“你怕是错怪宁家姑娘了。”李老板见他要反驳,也不着急,“当年宁知中急缺钱,我曾有幸去他家看过家中藏画,我深知宁知中不愿卖画,君子不夺人所好,最后我便在其中选了《婴啼》,凭当年所见,宁家所藏之画确实全是真迹。”



宁初夏是知道这位李老板来过家里看画的,当年母亲卧床,她帮着送了茶。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位李老板会帮忙说话,不过想想也是,这位李老板哪会害怕得罪蒋富贵呢?蒋富贵就算真是赌徒,那也得能闯到他面前才行。



蒋富贵看着李老板眼里全是不解:“不……李老板,您可知廖大人等人都说这是假画。”他心中对李老板满是质疑,“我想,您的鉴赏能力比起廖大人还是要差上不少。”



蒋金山不能进来都要急坏,儿子这不是要把人得罪光吗?



李老板并不生气:“廖大人的兄长也曾见过《婴啼》。”



他话到这,便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吴县令原先还在因为蒋富贵生气,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心中倒是换了想法。



临退堂前,他幽幽道:“省府可不是每个高门大户都是良善之辈,蒋富贵,你可保证这画从未离过你的眼睛?”



他这话一问,蒋富贵如遭雷劈。



他在省府的那些大人物看来,就是乡野村夫,虽说身怀重宝,可是想要进门,那也得经过重重考验。



一瞬间,蒋富贵回忆起很多片段,除了一些平易近人,或者是一心想得到这几幅画作的人外,他好像……好像真的没有一直看着这些画。



隔着很远,由仆人将画送过去让他夫人品鉴的富商。



特地请来的在旁边桌子坐的鉴定师。



……



他很多年没过过富贵生活,每回成了座上宾,便忍不住抖起,和人侃侃而谈,大吹特吹这幅画的来历,而这些画被人拿走之后,中间完全有可以交换的空间。



蒋富贵脸色煞白:“不,也有可能是宁家人换的……”



“我没有!”宁初夏瞪着蒋富贵,“我从没出过河畔村,我也不知道去哪能买这样的假画!”



蒋富贵原先对侄女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还有,还有你爹。”



“我爹也不知晓他死后你们会来买画!”宁初夏脸上带着恨意,“我本就不想卖的,是你们非要买走!你们还诬赖我爹!”



蒋富贵哑口无言。



在确认宁家确实有一批真画之后,好像他的所有理由都忽然站不住脚了。



这宁家人哪能预知到他们会来买画,提前做出一批假画呢?



而且这些假画,按照宁初夏所说,那还是一眼假,以宁知中的本事,总不能做这样的假画吧?



“退堂!”



如果确实是宁家人给了假画,那还能说道说道,可现在看来,这画是在蒋富贵那出的问题,那自然就不是官司了。



退堂之后,众人便要出去,这时候宁初夏便无人问津起来。



宁家的亲戚们就像当时跟着蒋富贵包围宁初夏一样,现在把蒋家人层层围住。



“蒋富贵,你是不是把画卖了?”说话的这人脾气暴躁,他可不信这是换画。



“我没有!”蒋富贵怎么可能承认,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冤枉吗?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就是辛辛苦苦去卖画。



旁边又有宁家亲戚冷笑插嘴了:“那你说,不是你卖了是怎么出的问题?”



蒋富贵一懵,他还没开口,蒋金山忙替儿子遮掩,他心里也对儿子起了疑:“刚刚县令大人也说了,这可能是中间着了小人的道,他们看中了这些画值钱,就把画给换了!”



蒋富贵连忙点头,他隔着人群自然看到宁初夏带着两个弟弟和村长一起离开的身影,他没有阻拦,也不肯能阻拦。



他这要是还觉得是宁家那出的问题,那他就是真傻了。



现在蒋富贵满心地都是“换画”嫌疑人,他努力在记忆里翻找,想看看到底在哪出了问题,又是哪儿有漏洞。



可找着找着,他的心都冷了。



这……怎么哪儿都是问题?



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刻薄,见蒋富贵躲在他爹身后一副孬种模样忍不住怒了。



“蒋富贵,你还真是把我们当傻子!你自己说,他们怎么知道你带去的是哪一幅画?他们这么厉害,还能猜到你们要哪一幅然后换了?”



这话很有道理,围着蒋富贵的人便都同仇敌忾起来。



蒋富贵无言以对,他半天没想出来这么为自己解释。



他们所指出来的这点确实很有道理,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会带哪几幅画去呢?



蒋富贵愁眉苦脸,忽然灵机一动:“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听到我在其他人那拜访,事先知道了这是什么画,然后便去买来了假画。”



众人看着蒋富贵一脸无语,脸上写着的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



蒋富贵越说越觉得有理:“他们肯定是听说了我带的画值钱,所以才换的。”



听着这错漏百出的辩解,有人没忍住便直接拆穿:“蒋富贵啊蒋富贵,你编瞎话都不会编,他们怎么保证前面一家不买了你的画呢?”



蒋富贵呆了好一阵,说话也支支吾吾:“可能他们几家是姻亲,是合起来算计。”



有人笑出了声:“那他们怎么保证你去完这家去那家?”



这下,蒋富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就说呢,当时你为什么和我们说可以和我们合买,又说这出去不方便,人多反而吸引注意力,我们就是太傻才信了你!”说话的人痛心疾首,当时他是想和蒋富贵一起进省府的,但蒋富贵报了路费,说多一个人便要多花钱,而且更危险,大家舍得摊钱他也没意见。



这钱还没到手就得出那么多钱,大家都心痛,思前想后,便同意了让蒋富贵自己到省城。



现在看来,竟然全都是算计。



旁边的人像是忽然被点醒般越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你们蒋家不缺钱,按说可以自己包圆,那时候你们没继续竞价,我们还当你真是为大家考虑,现在我可总算想明白了,你是不止要赚宁初夏的钱,还要把我们的钱也赚了。”



旁边的人跟着补充:“然后最后你回来,只要说这画是假的,那就把宁家那房子田都给吃了,还不用赔偿我们的损失,你可真是了不起啊,无本买卖,净赚不亏。”



众人情绪高涨起来,各自表情恨恨。



蒋金山见儿子抵挡不住连忙帮着说话:“你们信不过富贵还信不过我吗?这要是真赚到钱了,我们还能敢上官府吗?再说了,我这要是真发了财,我能捂住一天,能捂住一辈子吗?你们早晚会看到,何必骗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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