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侧着身子对身边的朱标小声道:



“标儿,看到了没,什么叫老泥鳅,这就是一条老泥鳅。”



“避重就轻,还给杨宪戴起高帽来了。”



朱标微微一笑。



李善长的确是一条老泥鳅。



一番话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是他出错了,而是他才干不足,没看出来有漏洞。



这一手太极拳,打的确实不错!



“退下吧。”



朱元璋挥手道,



“政令出自你门,如今有了那么多漏洞,你难辞其咎。”



“好在杨宪发现的早,不至于酿成大祸,罚你半年俸禄,作为给杨宪的奖赏。”



“你可有异议?”



“谢主隆恩。”李善长站起身来,又是深深一拜。



杨宪听到这个判决,却是有几分失望。



辛辛苦苦收集了那么多资料,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找纰漏,原本想着就算不能扳倒李善长,也能给他这一票人马一记重击!



哪里想到,陛下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气馁,因为此刻手里还握着一把大杀器。



“陛下,臣还有本参。”



杨宪昂起头,大声道,



“臣要参的人,是前征南将军,现巡检司主事,陆仲亨!”



“陆仲亨其人,行为乖张,举止放浪,在应天与一众狐朋狗友多行不法之事,曾酗酒当街打人,将人殴打至残废!前几日,更是在应天私自调动军队,动用了巡检司的巡捕和应天卫的兵马!”



“私调军队,此乃死罪!请陛下将此獠定罪定刑!”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



“你放屁!”



周德兴大怒道,



“陆仲亨哪里调动军队了?他根本不知情,都是底下的人自己乱来,与他何干?”



“杨宪,老子警告你不要血口喷人!”



一顿粗口,惹得巡场御史眉头一皱,当即便是记下了一笔。



周德兴,污言秽语,咆哮早朝!



“与他何干?你的意思是,他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杨宪被这一顿呼喝,却是丝毫不惧。冷笑道,



“巡捕和应天卫的出动,全都是因为他的儿子在应天犯了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巡捕和应天卫能够出动?按照周大人的意思,这陆仲亨好像更厉害了,都不用他说话,下面的人就会主动出击!”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不说话都有这威力,要是一声令下,那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岂不是甘愿给他抛头洒血,刀山火海也往前冲?”



“说的严重些,若是紫禁城呢?他们是不是也敢冲击?!”



周德兴:“!!!”



“你含血喷人!”



他脸色涨红,大怒道,



“牙尖嘴利,就知道陷害别人!”



“老子撕烂你这张臭嘴!”



话音落下,他猛地冲进文官队列里,竟是要殴打杨宪!



“老周,不要冲动!”



“德兴!你不要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



吴良和胡美两人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上前将周德兴给拦了下来。



而周德兴被这一句提醒,也终于是清醒了过来,看着前方面色不善的朱元璋,顿时浑身一颤。



噗通!



“陛下,我……我一时冲动,请陛下恕罪。”



他跪伏在地,朝着朱元璋连连告罪,但告罪的同时,他又情真意切的道,



“可陛下,末将还是想说,陆仲亨绝不敢私自调兵!这件事情真的是手底下人胡作非为导致的,末将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



“陛下啊!陆仲亨兢兢业业,为大明的开创立下了汗马功劳啊!征南的时候,他身上负伤十几处,还是坚持作战,几块最难啃的骨头,都是他给啃下来的!”



“陛下,看在他有功的份上,您……您就从轻发落吧!”



“末将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



他的脑袋砸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与此同时,吴良、胡美等几个武将,忽然间皆是跪伏在地,朝着地上不住的磕头!



“陛下,私自调兵之事,与陆仲亨无关,求陛下从轻发落!”



“陛下,看在陆仲亨征南出力的份上,请您网开一面吧!”



“陛下……”



一时间,众武将皆是为牢狱中的陆仲亨求起了情。



朱元璋看着他们一个个磕头如捣蒜,虽是面无表情,但目中却露出了一丝冷意。



“标儿,你看他们这样磕头,替陆仲亨求情,你从这里头看出什么了吗?”



他低声道。



朱标略一沉默,便道:



“的确是手足情深,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毕竟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陆仲亨出了事,他们自然要保,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朱元璋闻言,却是冷笑一声。



“今天你出事了,我保,明天我出事了,你保。”



他冷声道,



“互相保来保去,咱想动谁都难!”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结党营私的厉害!当他们成为一个团体的时候,哪怕是皇帝都未必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



“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想强行处置陆仲亨,应该怎么做?告诉咱。”



朱标再度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计可施,这样求起来,我说实话……我会动恻隐之心。”



朱标道,



“毕竟他们说的,也有一些道理,那陆仲亨或许真的不知情,只是手底下的人胡来。”



“如果是儿臣的话,应该会暂时搁置此事,细细追查吧,把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自然能够公平的判决。”



朱元璋闻言,不禁嗤笑。



“公平?如果凡事都要讲究公平,那咱还当什么皇帝?既然是皇帝,那就要有至高无上的权柄,要的从来都不是公平,而是咱想干什么,咱就能干成什么!谁也无法阻拦,拦我者死!”



他目光凌厉,低声道,



“标儿啊,你这碗水,还浅着呐……好好看着吧,看咱是如何达成目的的。”



就两人聊天这会儿,众武将已经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了。



到底是将军,身体底子扎实,要是换作文官,这事儿肯定已经晕厥过去了。



“都别磕了,有功的,没功的。有过的,没过的,咱心里都有一杆秤,都有数。”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道,



“咱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人的功劳,但咱,也不会无底线的纵容任何人。”



“这件事情,惟庸你也是当事人,你说说你的看法。”



众武将停止了磕头,皆是将目光转向胡惟庸。



对于胡惟庸,他们还是放心的,毕竟都是淮西人,大家都穿一条裤子,自然会帮衬着陆仲亨说话。



然而,此刻胡惟庸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躲不掉。



他从队伍中出列,朝着朱元璋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陆仲亨所犯的,乃是死罪!”



“正如杨大人所言,陆仲亨在坊间多行不法,名声极差!微臣这些日子稍稍打听了一番,他的罪过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光是因酗酒殴打下属的,就有十数次!”



“在征南之战中,他还曾纵兵抢粮,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险些惹得当地土司降而复叛!”



“回到应天后,他的老毛病亦是不改,强娶良家妇女、当街殴打百姓,这些在军营中染上的作风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微臣列举了他六条罪状,加上这一回的私自调兵,一共是七条大罪!如此七条大罪,若不将其绳之以法,天理难容!”



哗啦。



话音落下,他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折子,呈了上去。



“胡惟庸,你!”



“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子瞎了眼……”



周德兴眼睛一瞪,怒不可遏!



他忍不住又要骂脏话,好在被身边的吴亮和胡美二人给拦了下来。



要不然,御史又要记下一笔!到时候……搞不好他都要去蹲大牢!



“哦?是吗?”



朱元璋讶然道,



“你还去收集陆仲亨别的罪证了?”



“这咱倒是没想到……惟庸啊,你有心了。”



宦官将折子递了上来,他随意看了几眼,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好一个陆仲亨!原来他还做过那么多不法之事!”



朱元璋怒道,



“明面上查出来的都有这么多,背地里做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惟庸啊,这回你做的好!把这个畜生东西的真实面目给暴露了出来,若非是你的这七条大罪,咱还不一定有这个决心动手处置他!毕竟,他也曾立下过不少功劳。”



“咱不会亏待每一个功臣,但这并不代表功臣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来啊!传旨,将陆仲亨父子打入死牢!”



一番话语,直接下了判决!



显然,胡惟庸的七条大罪,是将陆仲亨钉死的关键!



然而,听到皇帝夸赞自己,胡惟庸却是面如死灰,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感受到,此刻身后有无数道眼睛正盯着自己,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陛下,不可啊!”



“陛下,陆仲亨纵然有万般不是,可他对陛下您,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啊!”



“陛下,胡惟庸所言不实!陆仲亨一向爱兵如子,怎么可能酗酒殴打士兵?这件事情有蹊跷,是有人故意陷害!陛下,不能听信胡惟庸一面之词啊!”



“是啊,不能冤枉好人,让弟兄们寒了心啊!”



“陛下!!!呜呜呜……”



几个大男人声嘶力竭的跪求着,周德兴甚至都落下了泪!



“肃静!”



朱标喝令道,



“这里是紫禁城,不是你们哭来喊去的地方!”



然而,他的这一声喝令,却是无济于事,众武将就跟寡妇死了老公一样,依旧是哭天抢地,磕头磕的已经头破血流!



朱元璋脸色冷然,目光落在了李善长的身上。



然而此刻的李善长,却是低着头默然不语,仿佛与这个世界无关。



“呵。”



朱元璋目中露出几分失望之色,起身道,



“他们要哭,就让他们一直哭就好了。”



“咱的主意,不会改。”



“退朝!”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朱标扫视众人一眼,亦是快步跟上。



“恭送陛下。”



众臣恭声叩拜之后,亦是迅速离开,只留下一众淮西武将,此刻正恶狠狠的看着胡惟庸!



“胡惟庸,你这个叛徒!”



“老子今天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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