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的。见媳妇没反应,又从茶几上拿了茶水浇在了媳妇的额头上。



折腾了好一会,才见爱人重新喘气了,又放声大哭起来。他媳妇的身体确实不好,这会儿哪里敢继续骗她,赶紧说了实话。



“你别骗我了——呜呜——”他爱人紧紧地搂住了他,大声哭喊着道:“老杨啊,我爸爸啊——他咋就这么走了啊——我还没——”



“雅琴!”杨叔兴费劲巴力地扶起爱人,满脸愧疚地讲道:“我真撒谎了,真的——”



他舍不得力气,轻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看着媳妇讲道:“我就是为了给新领导添堵,故意撂挑子,所以才使了这个借口……”



“真——真的?”他爱人现在并不是很生气,倒希望他说的是真的,毕竟那是自己亲爹。



只是见杨叔兴认真又愧疚地点头,她又悲从中来,狠狠地抬手抽向了杨叔兴。



“你个混蛋,王吧蛋!”



她这会儿折腾着哪里还有力气,更是连喘气都费劲,可抽过去的巴掌还是脆响。



杨叔兴想躲来着,可又怕没法跟老丈人和丈母娘交代,所以便生生地受了。



嗯,不疼,就是辣辣的。



这辣不是打的,而是愧疚,是意料之外的难过和慌张,一会儿该怎么跟丈人说啊。



亲爹哎,过年了,我没什么好孝敬您的,送您去联合医院住几天吧,祝您健康长寿!



他丈母娘能像撕牛肉干那样生撕了他。



“我真是伺候出孽来了,把你当大爷似的供着,大过年的你咒我爹早死啊!”



——



热闹,相当的热闹。



可是吧,热闹还在后头呢。



且不提杨叔兴是怎么哄了媳妇,又为了不露馅,同媳妇一起去丈人家负荆请罪。



请罪都不是目的,目的是恳请丈人和丈母娘配合自己演这场戏。



这节目叫啥来着?要不就叫《演员请就位》吧。



没人知道杨叔兴是怎么请动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在年前这一天来医院陪他演戏的,只知道他一早晨便在病床前当孝子,眼睛都熬红了。



真是大孝子啊——



就连医院里的护士都忍不住竖起大拇哥,冶金厂这位领导当的是时代楷模。



明明老人没什么大事,只是年老体弱,便要当成天大的病来关照。杨副主任只是姑爷,却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端茶喂饭,多好啊。



只是老爷子有点不识趣,对这么好的姑爷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卜清芳对李学武交代的工作是坚决要完成的,无论杨叔兴的丈人病没病,她都得亲自去看看。



如果真有病,那皆大欢喜,如果没有病,那有病的就该是他杨叔兴了。



秘书长要是那么好糊弄,城西也不会多出那么多孤魂野鬼了。



“等会儿进屋以后你放下礼物就可以出去了。”卜清芳带着王露走进集团联合医院的大门,嘴里轻声叮嘱道:“去主治医生那里打听打听冶金厂杨副主任岳父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是集团副秘书长,又不是没有联合医院领导的电话,为什么不打个电话问问。



这电话当然不能打,李学武的交代首先是探望病人,可没有说让她打草惊蛇。



电话打过去医院领导说不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因为有些人就是不想得罪人。



尤其是这当医生的,嘴里更是没一句准话。可要是当面问主治医生,那医生就得按照病人的实际情况来回复,容不得一点差错。



这就是当面沟通和电话沟通的差别。



让别人去打听不合适,她也信不过,李学武也信不过,唯独带上王露就是这个原因。



万一杨叔兴的岳父真病了,她们大张旗鼓地探究,岂不是落了人家的圈套。



用秘书长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当不能上。



所以她不能去打听,让王露这样没有上升压力的女同志去最合适不过了。



就算杨叔兴的岳父真病了,就算他知道王露去打听了,他还能说王露什么?



都是阳谋——



王露也是跟李学武这位二哥学坏了,他就有不正经的一面,把下面的人都带坏了。



李学武去了钢城,她又不能跟着去,这秘书工作算是彻底下岗了。



二哥当时问她去不去工会,这工会的工作是既清闲又体面,可她舍不得办公室这份热闹,所以便成了卜清芳的心腹爱将。



跟李学武混的年轻人有几个善茬,一个个机灵又懂事。就算王露是个半成品,可配上女同志这身份也足够具有杀伤力了。



卜清芳用她非常顺手,要不是没有资格用秘书,早就给她正名了。



只不过王露现在的工作跟秘书也没有什么两样,干的事情几乎没怎么变。



这会儿她左手拎着一兜苹果,右手拎着一盒今年集团食品厂新推出的糕点礼盒走在卜清芳的身后,嘴里应道:“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就这么上了楼,从前台打听了杨叔兴家属的病房,就往住院部三楼来了。



杨叔兴早就在等着了,要是这两人再不来,他都要坚持不住了。



这半个月的养尊处优,早没了工作的劲头和精气神,再加上一宿没睡觉……



别问,别问他为啥一宿没睡觉,因为他媳妇说了,他蒸腾她爹,她就蒸腾他。



杨叔兴哪里敢招惹自己媳妇,媳妇也是发了狠,他要敢说个不字,媳妇就敢折腾他爹。



嗯,他爹,他亲爹也活着呢。这也是他媳妇最恼火的地方——有亲爹不折腾非要折腾老丈人,他这不是丧良心是什么。



“哎呦!叔兴同志——”



刚要敲病房门,便见杨叔兴瞪着红彤彤灯笼似的眼睛要出门。卜清芳站在门口吓了一跳,还以为看见兔子成精了呢。



她讶然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多少宿没睡了?老人家是……”



“咳咳——”



杨叔兴的岳父在屋里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要是再不出声,依着姑爷的表演状态,门外那领导还以为他已经病故了呢。



“副秘书长,您请进。”



杨叔兴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不自然,让开身子解释道:“没……就熬了这几天。”



“咳咳咳——”老岳父非常不满。



杨叔兴低着头,不敢有别的心思,连忙请卜清芳和王露进屋,他真怕岳父撂挑子。



“老同志,您好啊——”卜清芳进屋后直奔病床,笑着握住了对方的手关心地问道:“您的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吧?”



“嗯,好,好多了——”



老岳父狠狠地瞪了姑爷一眼,只是见姑爷这会儿低眉顺眼的也不忍拆他的台。



实在是恼火,可姑爷毕竟是将四十岁的人了,外孙子都上中学了,他也只能自己忍着。



再说了,闺女就算厉害,可在家里是个什么地位他还是了解的,也不愿意两口子闹腾。



病就病了吧,谁让姑爷没辙了呢。



嗯,是的,昨晚姑爷两口子登门,给他解释的理由就是钢城的情况很复杂。



有多复杂呢,新领导上任以后对他们这些人颇为不信任,也不满意,想要换上自己人。



这不嘛,姑爷是守本分,不张扬,更不想溜须拍马巴结人,所以才遭领导的为难。



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姑爷忍气吞声受尽委屈用他生病的理由请了长假,算是避一避领导的火气和风头。



你就说,姑爷都被为难成这幅模样了,他还能说什么。再加上从昨晚住院到现在,姑爷的表现也都看在眼里,实在没那个狠心。



他目光看向姑爷单位的领导,有心想要帮姑爷伸冤两句,可又不知道话从何说起。



卜清芳拍着他的手亲切地慰问了两句,还介绍了集团领导的关怀和慰问。



王露这会儿将手里的东西摆在了病床旁的柜子上,同杨叔兴点点头便出去了。



杨叔兴不认识她,以为是卜清芳随便带来的办公人员,也就没怎么注意。



见对方出去了,还以为很懂分寸呢。这会儿他的心思都在老岳父和卜清芳的身上。



一边怕老岳父反水,一边又怕卜清芳多嘴。用一句谎话开头,就得用十万个谎话遮掩。



他是真后悔给自己画地为牢了,不仅给了李学武收拾他的机会,还把自己圈住了。



这施展不开拳脚的滋味实在是太过于难受,他都想给自己两嘴巴,又舍不得下手。



“劳你们惦记了,我挺好的。”



老岳父叹了口气,一辈子没撒谎撂屁的他都为自己脸红,尤其是面对卜清芳的热情和诚恳。



你看看人家怎么说的,既代表了自己,也代表了集团领导的问候。可见集团领导对姑爷是很关心的,要不怎么会安排人来看望他呢。



这会儿他要比自己姑爷更觉得羞愧难当,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姑爷是不是扯谎了。



集团领导如此重视和关心他,能看着他在钢城受欺负而不管?不能吧——



“老同志,叔兴同志在钢城同秘书长请了长假回来陪您,秘书长很是担心和挂念。”



卜清芳表达了自己的关怀和慰问,还得点出她此行的目的。这会儿又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封摆在了杨叔兴岳父的枕头边。



“这——这是干什么!”



老岳父本就怀疑和愧疚着,听卜清芳如此说,便知道是她是给姑爷在钢城的领导带话。



委托同志来探望就已经很有表示了,这怎么还……这包里有多少钱啊?



“这是秘书长的一片心意。”卜清芳微笑着说道:“他特意叮嘱我一定要送来。”



或许是看出老岳父目光里的诧异和疑惑,卜清芳心里哪里不知道这爷俩有问题。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演好这场戏了,否则多对不起秘书长的这片“心意”啊。



就算不为了那两份礼品,也得为信封里那20块钱努努力啊。



还得说是秘书长,真舍得下血本啊。



甭管杨叔兴的老岳父如何,这礼物和个人慰问金送过来,便是把杨叔兴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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