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



聂小光的母亲强忍着悲痛道:“感谢组织的关怀和帮助,感谢。”



“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李怀德握了握她的手,关心地说道:“成林同志为厂里做了很多贡献,这都是应该的。”



“没有什么困难了。”



她抹了眼泪,抽泣着讲道:“听到您对他的肯定,老聂走的就安心了。”



“您节哀吧——”



李怀德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便往外走去。



李学武同聂小光的母亲握了握手,只是简单地道了一声节哀。



没想到她却感激地说道:“谢谢您,谢谢您对老聂和小光的帮助,谢谢——”



“您客气了,请节哀。”



李学武感受着对方的真心实意,抿着嘴角点点头,这才走了出来。



聂小光一家对自己的感激,不仅仅是聂成林和聂小光的态度。



今天这场追悼会以及相应的后事处理,还是他给定的待遇和标准。



是按照厂领导级别安排的相应规格,就连挽幛都是他给定的,算是盖棺定论。



有了这个规格,有了这幅挽幛,聂家人也能舒了一口气,让聂成林走的舒心些。



至少不会让外人非议,说聂成林是因为重大错误而畏罪自杀的。



老李也明白死者为大的道理,出来后同委办和工会的同志交代多仔细和用心些。



待其他班子成员完成了追悼仪式后,众人又上了汽车,调转方向往回赶。



火化和入土都由在场的工作人员协助聂家来完成,一众厂领导自然是不会等到那么久的。



他们是上午来的,厂里与聂成林有旧的,则是会在中午过来。



停一个晚上后,明天一早火化入土。



——



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李学武就扫了聂小光一眼,同他在一起的还有些年轻人。



见他看过来的时候躲躲闪闪的,其实李学武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张建国等人的身影。



现在聂小光也成了顽主,他爸没了,那些好兄弟自然会来祭拜。



这算是京津一地的老礼了,磕头的兄弟家里有红事他可以不到场,但白事必须来。



张建国的情况,李学武还是从赵老四的嘴里时不时地听到,具体的也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他同老兵们之间的冲突比较明面化了,打出了火气,动了叉子的那种。



周常利回来招工,每次都会有顽主大哥们来拜访,或是安排家属,或是安排兄弟。



这些人胡同里长大的,其实很有纪律性,只要有顽主大哥们带着,走到哪都是一把好手。



年轻,不惜力,敢干。



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李学武在东北的布局,才会用到这些人。



你当招过去的都会上船跑远洋?



当然,所有招工都是以跑船为目的,这些人也是这么安排的。



只是跑过船的人,或者亲属有船员的或许都了解过,在运输船上是很遭罪的。



为什么会有跑半年歇半年的说法呢?



因为跑一年,这些人大多数都得疯。



船多一条,船员多两条,两条都不够。



东风船务将二十七条货船都租赁给了顺丰远洋,但船员还是这边组织和管理。



东风船务目前只负责船员的培养和输送,同时也做近海货运,当做是实习。



所以周常利手里一直都有船员在实习和休假,实习的船员等着上船,休假的船员却都舍不得回家。



因为休假的时候也是给薪水的,不过没有那么多,有合适的机会自然是多赚点钱。



那么,周常利这边给他们找了什么工作呢?



确切地说,是老彪子负责运营的钢城贸易在用这些人,一部分参与到了贸易工作,一部分则是渗透到了其他城市拓展贸易渠道。



船员都是多面手,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嘴皮子很少有笨的。



顽主出身,船上历练,休假兼职,再带新人上船,这已经形成了良性内循环。



不断地吸纳新人上船,也会甩下去一些老人,比如受不了海上环境的,思想出现波动的等等。



这些人钢城回收站也不会放弃,或是担任教练,或是担任近海货运主力。



更多的是为了今年即将开展的“马车夫”计划而准备。



顽主出身的都是穷孩子,为了钱舍得拼命。



在京城告诉他们跑船一个月挣八十,他们拼了命地学习和训练,就为了上船。



等上了船,跑累了,没激情了,再告诉他们跑大飞,一个月挣八百,你看他们有没有激情,一个个的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



什么?跑大飞没激情了怎么办?



这就不用再往下考虑了,只要上了大飞这条路,不是死于海外,就是死于意外。



八百只是正常跑船的上限,可不是大飞后面发动机的上限。



等他们习惯了这种生活,就会自己寻求更快、更多的变现途径了。



到时候京城顽主的机灵,结合东北老铁的狠厉,这条海上三角洲算是打开了。



后世没有干成的中馹韩自贸区,李学武想试一试,趁着现在没有管制约束,干它一下。



自贸区,不就是自己冒着风险哪都能去的意思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



“红星厂的领导好像多了几个?”



张建国抱着胳膊,很是酷地倒坐在自行车上,望着离开的小巴车问了一句。



眼睛还红着的聂小光晃了晃下巴,说道:“组织结构调整了,是要晋副部了。”



“艹,这么快?”



张建国混出来了,也多少了解了点职级上那点事,有聂小光在,想不懂也难。



“不是说还得三年呢吗?”



“三年那是集团化——”



聂小光一想到自己父亲错过了这份机遇,对厂里那些人便充满了怨恨。



“从去年年初开始算,三年内完成集团化,今年是第一个小目标,晋级副部。”



“是那个李怀德吧?”闫胜利好奇地问道:“就是他整死你爸的?”



李和平也是好奇地问道:“既然他们都来吊唁了,是不是以前的事就过去了?”



“如果按照你爸的级别,你大哥和你二哥已经参加工作了,你是不是能接班进厂啊?”



“不懂别瞎说啊——”



没等聂小光开口,张建国便呲了闫胜利一句,提醒道:“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进厂的事我没想过,让我去我也不去,”聂小光恨恨地说道:“进了那道大门我都觉得恶心,恨不得弄死他们。”



“至于说我爸的死,虽然不是他,可他也逃不了责任。”



聂小光对李怀德的怨恨是植入内心的,这会儿语气低沉地说道:“我爸的事,我会调查清楚的,绝对不会让他白死的。”



“我是不太懂这些勾心斗角的。”



张建国晃了晃脑袋,道:“不过哥们义气,有事你就言语一声,我们没有看热闹的。”



“没错,小光,有事说话。”



闫胜利和李和平等人纷纷点头,冲着聂小光的今天,他们也得说这一句话。



虽然这些话都是场面话,可对于顽主们来说,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当然了,都知道他们有啥能耐,要打架还成,真懂脑子,或者谋算什么,那白玩。



“没说的,我记在心里了。”



聂小光还是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晚一点你们就回去吧,不用在这陪我了。”



他看了张建国说道:“那些人正在堵你,小心让他们听了什么消息。”



“我倒是无所谓——”



张建国看了看聂小光,伸出手同他握了握,说道:“哥们现在孽债缠身,不好扰了你们家的事,我只能先走为上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



他拍了拍聂小光的肩膀道:“只要你有事,那就是我们的事。”



“走了,小光——”



闫胜利等人上了车子,同他摆了摆手,便一行几个人往大门外去了。



——



“想啥呢?”



聂小光的大哥聂小林从门里出来,见小弟望着大门外发呆。



“唉——”他叹了一口气,站在了弟弟身边说道:“你随了爸的脾气,倔。”



“只是爸走了,你也该懂事了。”



“你是说我不该动手打他对吧?”



聂小光盯着远处,也没看大哥,语气怨愤地说道:“妈怕我惹麻烦,你也怕了他是吧?”



“我怕谁?李怀德吗?”



聂小林呼了一口气,说道:“你能拿他怎么着?一命换一命?”



“但凡你算数学的好一点都能明白,你这是两命换人家一命啊,亏死了。”



“那我就多弄几条命!”



聂小光咬着牙说道:“他逼死了我爸,我就弄死他儿子,一报还一报。”



“呵呵,傻样——”



聂小林瞅了弟弟一眼,道:“他俩儿子都在外地上班,你连火车都上不去,弄死谁啊?”



“再说了,就算你去了,门你都找不到,人家又伤害你,这不是作孽嘛。”



他见弟弟要发火,按了按手掌,道:“好,就依你说的,然后呢?”



“你出了事,让妈怎么办,爸没了她已经伤心成这样了,难道你还要再伤她的心?”



“我能怎么办!”



聂小光突然地转过身子,盯着大哥的侧脸低声嘶吼道:“我就这么点能耐了,可我也想着帮爸报仇!”



“你呢?你是干部,你当然不能站出头!”



他点着大哥说道:“爸出事的时候你就怕了,怕连累到你的工作,你的干部岗位,连家都不敢回了!”



“谁伤了妈的心!啊!”



——



兄弟两人的争吵声一直压抑着,一个劝,一个恼,徒劳无功。



聂家老二照顾着母亲,低声温语,讲了些后事的安排。



今天是第一天,又是上班的日子,上午来的人属实不多,有邻居们知道的,要赶来也得一会工夫了。



中午时分,来的人才算是多了些,陆陆续续的,聂成林在红星厂的同事们也都来了。



曾经的副厂长,主管厂里最要紧的部门,但交往的朋友并没有多少。



更多的是以同志和下属的身份来的,比如邝玉生。



他一进大厅便落了泪,看着聂成林枯瘦的身躯,以及惨白的面孔,实在难掩悲哀。



想想当初,老聂厂长要是听了他的劝,不要顶着上,今天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意识相争,哪来的杀身之仇啊。



要论对错,李怀德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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