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



顾宁看了李学武一眼,也是仔细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沉默地吃着饭。



李学武想到的是未来,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还是有些人在努力试图将混乱的局面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但熟知最后结果的李学武还是为现在这些人的努力而感到佩服。



至少他们在努力控制局面,让情况不至于滑向不可预测的深渊。



李学武也正是为有这些人的努力而感到确幸。



但随后的新闻播报却是将这种确幸打击的支离破碎。



“据《大报》消息:六月四日……改组……的决定,同时发表了关于……的决定,改组京大……”



收音机里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不是收音机出现了故障,而是李学武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影响了他的听觉。



可这仅仅是影响了他的脑部神经罢了,实际上他还是把这条消息听了个完全。



收音机里的播报还在继续,但餐桌上的众人已经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李姝不解地看了看太太,又看了看大家,这是怎么了?



顾宁满脸震惊地看向李学武,而老太太同李姝一样,也是满脸不解。



只有秦京茹不明觉厉,她是看见顾宁和李学武变了脸色才被吓到的,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看向了主位上的李学武。



李学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轻声说道:“变天了”。



变……变天了?



秦京茹不解地往窗外看了看,是大晴天啊,哪儿变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着用小手抓着自己的李姝,继续喂了她。



李姝倒是没有忧愁的,见着太太又开始喂自己了,快乐的小腿继续晃呀晃的。



顾宁也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向李学武问道:“家里……?”



“没事,不相干”



李学武对着顾宁点了点头,道:“我担心的是干爸,他应该受到的影响更大”。



说完见老太太看了过来,又补充道:“他低调惯了的,一向不与人争什么,要是这个时候受了委屈,实在是可惜”。



“看开些吧,人各有命”



老太太的心思却是比李学武能想的开,只是脸上有些沉,嘀咕道:“这啥都不争了,谁还能耐他何,我看他是个聪明人”。



“是啊”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听见李学武背书似的念叨了一大段,秦京茹扯了扯嘴角,她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但她知道,桌上的进展气氛消散了不少,她可以继续吃饭了。



拿了馒头,看了看面前的粥碗,秦京茹也觉得怪没意思的。



以前只觉得李学武离自己没多远,李家住在前院,她姐家住在中院,谁又能说这不是缘分呢。



可是渐渐的她就发现,李学武的眼睛根本就不看她。



当然了,这跟她的一系列的事情有关,但她也观察了,李学武跟谁都那个样。



看着笑呵呵的,实际上不大合群,十九岁的年龄,正是跟街道小年轻闹的时候,他却只玩自己的。



以前她跟她姐往李学武那边洗过澡,还是冬天那时候呢,去看过李学武的书桌。



当时她觉得李学武也就高中文化,还弄一大书桌,摆了那么多的书,装有学问呢。



直到后来李学武进步飞快,从她姐的口中知道了李学武有多么厉害,这才知道了差距两个字是啥意思。



再看现在,秦京茹觉得顾宁也没什么厉害的,不就是城里人,有工作嘛。



可刚才的事对她来说是个打击,那匣子音放着的新闻她是一耳朵都没听进去,可李学武和顾宁就听的明白。



再有,这匣子音里讲的是什么她都没弄明白呢,李学武又说了一大堆听着就很有道理的话,可她还是听不明白。



这也不懂,那也不懂,这跟聋子有什么区别?



在城里生活的越久,她就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差距,天差地别。



李学武这边倒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依着老太太的话,他也是想了很多,道德经这一段可能就是干爸郑树森用一生进行的实践。



早饭过后,李学武往院子里站着抽了根烟,看着园子里的菜出神。



还是顾宁上班的时候,见着李学武这副模样,轻声安慰道:“若是觉得累了,就歇歇,或者约黄干他们出去坐坐”。



“嗯?”



李学武转回头看了顾宁一眼,随后见她满眼的担心,不由得笑了笑,说道:“黄干他们没好道儿,跟姬卫东一样,净想着拉我去看外国娘们,我才不跟他们扯闲蛋呢”。



顾宁扯了扯嘴角,看了李学武一眼,道:“拉你去你就去呗,万一能看见金色大波浪呢”。



“哎!都是姬卫东胡说八道的”



李学武见着顾宁说完便走了,急忙解释了一句。



可现在看着顾宁出了大门,就知道昨晚姬卫东胡咧咧让楼上的顾宁听了去。



“这混蛋,借我的钱还给我捣乱”



李学武这会儿被顾宁搅和了一下,感慨的心思也没了,紧着抽了几口,将烟抽完弹到了排水口里。



“滴滴”



这会儿老太太抱着李姝出来玩,李姝见着叭叭站在门口,学着车的喇叭声给李学武学了句。



得,准是闺女听见车动静了,耳朵可好使了。



当李学武从屋里拿了手包出来的时候,司机小刘已经站在了大门口。



“辛苦了”



“不辛苦”



小刘有些无奈,笑着送了李学武上车,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开着往单位走,心里也是胡思乱想着。



能被调来给领导开车,小刘觉得这是自己的一次机遇,如果能把领导伺候好了,还不就有了进步的机会嘛。



所以被于主任安排过来接送处长,他也是准备了又准备的,就连给领导开车门的动作都练了好些遍。



但他这屠龙技到了处长这没了用武之地,因为处长根本不用他给开车门子。



再有,处长每次见着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好像自己为他服务真是辛苦了似的。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啊,就像其他领导对待司机那样不好嘛?



也不是没见过韩建昆怎么服务李学武的,只觉得心里有些泄气,这么努力的准备全都白费,本质上还不是没让领导认可自己嘛。



要不怎么说这人啊,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忧愁。



李学武忧愁着形势的变化和局面的走势,司机小刘忧愁的是李学武没认可了他,也没接纳了他。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



小刘将车稳稳地停在了保卫楼下,目送了处长进了楼门,内心还是懊悔不已。



这一道儿处长也没跟他说什么话,更没问他什么问题,两人好像不认识一般。



他是有想过跟领导攀谈,介绍自己的为人,或者说一些自己的情况的。



但当面对处长的时候,他还是不敢开口,那份威严和气度让他不敢直视。



所以这会儿再遗憾,再懊悔,也只能开着车回了小车队。



李学武这边刚上了楼,便见着于德才在等自己。



笑着示意他跟着自己进了办公室,由着他跟自己汇报了厂里的工作。



“工作组的效率还是高的”



于德才在汇报完所有工作后,轻声说起了工作以外的事。



“昨天晚上连夜叫了一些基层干部谈话,今天早上开班,无论是车间里的,还是联合企业工地上的大字告,敏感的全都撤下去了”



“哦?这很可以嘛”



李学武看了于德才一眼,道:“要是早知道他们有这种能力,我看早都应该请下来”。



于德才听了李学武的话歪了歪嘴角,他哪里听不出处长话里有话啊。



“远远不止如此呢”



于德才一边给李学武沏了茶水,一边汇报道:“今天早上厂办传过来的会议简报上就有大大小小七八个会议,其中就有景副厂长主持的联合企业复工会议”。



“也包括了居民区项目的责任认定以及善后会议,我看了一下,其中也有讨论接下来由谁负责居民区项目的议题”



“还有就是咱们厂几次的乱象总结会议,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看这雷厉风行的,别不是真要开堂问审吧”。



“这不是好事嘛”



李学武听着于德才说了一大堆,不由得笑了笑,说道:“锣不敲不响,理不辩不明,我看这是好事”。



“呵呵,那要是破锣呢?”



于德才含蓄地笑了笑,跟李学武对视一眼,他也看出了李学武眼中的深意。



“我就想着,这无论是居民区项目也好,联合企业也罢,甚至是厂里现在的整体状况,不比那破锣好多少”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德才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学武说道:“当然了,他们怎么敲都无所谓,只要别拿咱们当那锣锤就行”。



“这可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李学武挑着眉毛看了看于德才,正色地说道:“保卫处无论在什么时期,哪个时候,都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参与正治,只维护安全与稳定”。



说完,不无警告意味地对着于德才说道:“无论是锣,还是锤,该怎么敲,敲几下,怎么用力,都有人负责,只要咱们没有自己的想法,你说责任是谁的?”



“这……”



于德才也是真服了李学武的想法,这不就是把刀把递出去,看谁敢接嘛。



这谁还敢接啊,他是握着刀把了,可也怕你乱砍啊。



李学武就是这么个想法,正逮不着人给他背锅呢,谁敢招惹保卫处,那就在白纸黑字上落下责任,再用宣传利器搞的全厂皆知。



那接下来他就要干点儿以前不好干的事儿了,到时候出了事,全都往白纸黑字上推,就说那人让干的。



嘿!这招儿真是损到家了,于德才干工作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有人把工作做到这个份上的。



且看着吧,昨天工作组找他谈话,回来的时候就没好的笑,说不定又给人家挖了什么坑了。



好么劲儿的提醒他注意,这会儿说了他一顿,于德才还能不知道李学武要耍坏嘛!(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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