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开始吟啸,像是在打气。



林书友见对方敢这么跳,干脆结束了两种状态的切换试验,金锏不再留力,对其进行进一步爆锤。



很快,对方身上就传出了些许杂音,这是机关在不断承压,出现了断裂。



道长:“且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正道昌盛,邪祟必败!”



谭文彬:“牛鼻子,你的脸皮可真厚,你家正道指望着僵尸匡扶?”



道长:“竖子,休要逞口舌之利!”



谭文彬:“你还是多逞一逞吧,最后再过过瘾。”



润生没有处理身上的伤口,而且这一轮,是他先发动了冲锋。



“砰!”



双方的肩膀,实打实地碰撞到了一起。



僵尸站着没动,润生后退了几步。



按理说,僵尸此时应该乘胜追击,毕竟这次对撞后,彼此距离并未拉长。



但僵尸没这么做,他那绿色的眼眸里,出现了闪烁。



作为当事僵,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一次次对撞后,对手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每一轮后,对方的力量都能变得更强,仿佛一开始,对方是故意留力与自己打,故意自个儿给自个儿造难堪似的。



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对方的这种实力提升,天花板究竟在哪里。



“吼!”



这一声吼叫,是润生发出来的。



果然,战斗才是蓄势的最佳捷径,先前无论运转了多少遍功法那都是虚的。



润生再次主动冲了过去,这次在最原始的碰撞完成之后,黄河铲与僵尸的指甲对拼到了一起,一时间,火星四溅。



而后,彼此都各自朝着对方出了一脚,各自踹中对方,双方集体后退三步。



均势。



女人眼里刚刚才燃起的希望,先是熄灭,随即破碎。



熄灭,是因为她看出来了此消彼长,这场对决,几乎没了悬念。



那位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僵尸,他是自己最开始的一位同伴,当时在那处大墓中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嫁接进这头僵尸体内续命。



因此,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只有这僵尸强横的体魄,一旦这方面无法占据碾压优势,余下的,就都是他的劣势。



破碎的原因是:



“秦氏……观蛟……法……龙……龙王秦。”



女人看着身前正在不断致自己于死地的少年,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李追远:“看出来了?”



女人:“先祖……曾……死于……秦家……龙王……之手……”



女人家族里没有诞生过龙王,但也曾出现过几代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不是谁都能像赵无恙那般,以草莽出身,在龙王门庭手中强势得位的。



在这一浪中,第一次进到赵家时,女人还去过赵家外宅的祠堂,以目光祭拜过被摆在最上方的赵无恙。



只有江湖上拥有底蕴的势力,才清楚龙王门庭的真正含金量,因为他们历史上,都有自家先祖被龙王家走江的镇杀过。



女人看过家族记录,那是那位先祖二次点灯认输后于病榻上所书写。



词句杂乱,形容重复,密密麻麻的书页上写满了字,可归纳下来就一句话:



他怎么还不倒下?



先祖机关算尽,掌天时地利人和,那位秦家走江者已入陷阱,可以说就差那最后的临门一脚。



可那位秦家走江者,硬是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在称得上绝境的境遇里,一步一步翻盘。



打绽了皮肉,打裂了骨骼,打得不**形,可他依旧能在下一次站起身。



当你的对手一直不倒下时,那倒下的,就必然是你。



平等对决打不过就算了,大好局面还能被对方以一己之力翻盘,自家那位先祖捡回一条命逃了回来,二次点灯后,本可以受救治继续活下去的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执念,除了留下这篇混乱的记录后,还留下了一句吩咐:



“当他成龙王时,祭告于我。”



先祖是被打服了,那时的他,就笃定那一代里,只有那位秦家走江者才能成为龙王。



女人没料到,相似的境遇,她也遇到了。



一时间,她竟无法去区分,自己和先祖,到底谁输得更惨。



先祖记录中的那种惨状并未发生,因为自己这里是全方位被压制。



先祖好歹前半场,享受到了胜利在握的快感。



她是全程被按着打。



与机关雷和流云道士对战的那两个,她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在生死搏杀,更像是在磨练,当一场实战演练。



包括自己团队最大的依靠……



“轰!”



又是两轮冲撞之后,变成了润生站着没动,僵尸倒退了出去。



局面,就这么被硬掰了回来,而且,这还不是结束。



当下一场冲撞中,润生以一记过肩摔,将一头僵尸狠狠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可怕的凹坑时,就彻底宣告胜负已分,接下来就是垃圾时间。



白无常不叫了。



道长脸上呈现出哭的神情。



女人扬起脖子,嘴巴里无字书卡着,正在汲取她最后的那一点灵魂意识。



“吧唧”一声,女人的左眼球炸开。



外围的风墙出现了变化,开始向内部压缩。



她自己不打算逃命了,也知道逃不了了,但她主动在为自己的伙伴,争取最后的逃脱机会。



你们拜我走江,是我不行,没办法带着你们走上那龙王之位。



一场相聚,换一场好散。



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被压在地上的僵尸、白无常以及道人,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们没有犹豫,也来不及悲伤,不想辜负头儿的最后好意,那就拼尽一切地挣出一条命来。



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预想中四面风墙围拢制造混乱的场面并未出现,这风墙才刚向内侧移动没多远,就全部退了回去。



地上出现了一道道圆圈,映照在了风墙上,使得原本灰色杂乱的墙面,被染上了一片又一片清脆绿色,如同精美的影壁。



它们变得更稳固,也更不近人情,更是让女人团队的所有人,感到陌生。



自家头儿一开始布置的大阵法,易主了。



李追远很平静地开口道:“没机会了。”



女人只剩下的一颗眸子里,露出了凄惨。



就算不提先前自己布置的阵法还没用完,就是站在这儿这么久了,少年总不可能就一直看着《邪书》抽魂,自己别的什么都不干。



给了他这么长时间,且阵法掌控者还被自己镇压着,要是再拿不到这阵法控制权,他答应,地府的鬼门都不答应。



“可以……求……求饶……么?”



“是你要杀我的。”



“呵……呵呵……呵呵呵……”



“我不喜欢,给自己留后患。”



“我……懂……这就是……走江……”



“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后患。”



“谢……谢谢……”



她不是什么好人,从她想要顺手杀掉那个“孩子”时,就不能归于传统好人之列。



但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对手,她是,她的团队也是。



江水这次,真的是给九江赵下了猛料。



落后于平均节奏,最后完成替换的团队,就已经是这种素质了,那些早就替换好蛰伏下来的团队,又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水平?



现在,除了赵家深藏的肮脏隐秘,李追远心里还多了些,对这一浪中其它团队的兴趣。



不出意外,接下来肯定能碰到一个与自己这边旗鼓相当的团队……甚至是个人。



“如果……我不莽撞……选择……团战……是否还……还有机会……”



问这句话时,女人独眼里有愧疚。



李追远:“那样的话,你更没机会。”



女人彻底放下了。



片刻的沉寂后,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尖锐:



“输了、败了,诸位,死个体面吧!”



李追远:“给他们个体面。”



当林书友开始认真后,白无常的境遇就越来越差了,尤其是当他看不见赢和逃生的希望后,连身上的机关,仿佛也唯心的开始加速碎裂。



各自的头儿,都下达了命令。



预示着这场对决,当步入收尾。



白无常拉开距离,残破的机关身躯再度展开,没有再继续苟延残喘的必要了,接下来要求的,是个体面死法。



“机关雷第十六代传人,雷不缺,请阁下尊讳!”



林书友拿出一根符针,对着自己胸口刺下,刹那间,他的气息迅猛提升。



现在的他,只是一根符针的话,只会事后短暂脱力,不至于有其它影响。



紧接着,林书友双锏先是横举,随后交叉于胸前,沉声道:



“龙王门庭座下第一护法真君——白鹤童子!”



林书友没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感念于童子主动成为自己的鬼将,所以把这份头衔,给了童子。



即使,阿友其实也是非常渴望出这种风头,这种场面也很符合他做梦中模拟无数遍的场景。



雷不缺压低身形,向林书友疾驰而来。



他的速度,比一开始要慢太多,而林书友现在,状态更上一层楼。



因此,林书友得以轻松避开他的同时,先将一把锏刺入其残破的机关中,将其钉在地上,而后第二把锏举起。



在砸落下来时,雷不缺将机关完全敞开,显露出他那残破至极的身躯。



如果继续保护自己扛砸的话,林书友起码还得再砸个七八下,现在,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一击之下死得彻底,不再留残缺剩余在这人间。



林书友满足了他这一要求,一锏落下,其躯体炸裂成血雾,崩得干干净净。



将锏拔出,林书友舒了口气,内心有失落,也有一股豪迈。



然后,他马上扭头看向彬哥那里。



现在去帮忙,肯定不礼貌。



但阿友挺关心彬哥的安全。



只是,看了后发现,彬哥那里的画风……有些奇怪。



那道人明显心态有点崩了,一半是他确实耗不过谭文彬,拳怕少壮,偏偏他修的还是个道家剑客。



当然,耗不耗得过这会儿已经没意义了,大局已败,但他是真的怕死。



道长:“我是真不想死,能给我再额外求求情么?”



谭文彬:“别人以前跟你求情时,你留过手么?”



道长:“当然没有。”



谭文彬:“喏。”



道长:“就不能再商量商量?”



谭文彬:“你要是有什么遗愿,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跟我说,比如徒弟或者私生子什么的。”



道长:“这么狠,你还要斩草除根?”



谭文彬:“那没得聊了。”



道长:“我有个仇人。”



谭文彬:“这个好。”



道长:“西鸾山问清观观主,与我有弑师之仇,师父死后,我才叛出道观,本想着靠走江历练,积攒够实力后再亲自回去报仇,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行,我记住了,那么,价钱呢?”



“价钱?”



“不收你好处,你信我会为你报仇么?”



“问清剑谱?”



“我不练剑。”



“问清心法?”



“我不缺心法。”



“养生秘笈?”



“家里有的是。”



双方一边在讨价还价,一边还没停止打架。



谭文彬身上又被划了两个口子,后背还被刺了个小窟窿,道长肋骨被打断了两根,眼耳口鼻全都在汩汩流血。



“刚那个都报出来龙王门庭了,我哪里可能有东西能打动你?”



“其实我们没你想象中条件那么好,主要是你没拿得出手的东西。”



“罢了,让我歇一口,求个体面,别再跟上来打岔了!”



“好。”



这一次,道长后退时,谭文彬没跟上来。



道袍残破,浑身是血的道长,将断裂的桃木剑竖于身前:



“问清观‘流’字辈叛徒申流云,请阁下尊讳!”



“龙王门庭座下船头吆喝——谭文彬!”



下一刻,道长身上隐隐有光火流转,身后的视线也出现了扭曲,而后,他手中的桃木剑竟燃起了白色火焰。



林书友见状,以为对方要拼命,刚要上前打算阻拦时,心里传来李追远的声音:



“别动。”



林书友马上停下身形。



谭文彬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喊道:“你……”



一剑刺出。



别人都是打到最后,越来越弱,可道长这一剑,却快得惊人,如瀑布倾下,一泄如注。



谭文彬尽最大可能闪避,然而,依旧被这一剑抵住了身体一个位置。



正当谭文彬以为自己身上又要被留下一个窟窿时,一股暖流,涌了进去。



而谭文彬的拳头,则砸中了道长的胸膛。



道长身形飞出,重重地砸在了身后墙壁上,缓缓落下,在墙上留下一滩血渍。



谭文彬:“你这是什么意思?”



流云道长:“你以前应该是不走正道,蓄养了太久阴灵,导致体质亏虚,贫道那一剑燃烧本源,刺中你肾穴,为你补了一记肾气,祝你日后,早生贵子。”



谭文彬:“这怎么好意思,看来,这仇以后不帮你报都不行了。”



道长脸上露出笑意,可算是找到能打动对方的东西。



谭文彬走到道长面前,伸手想要拂下他的眼皮时问道:



“你真没徒弟和私生子?敢不敢赌一把,我不斩草除根?”



道长就这么看着他,目不转睛。



显然,他有,但不告诉。



“行了行了,我帮你杀了那个观主报仇,你安心去吧。”



道长的眼皮落了下来,生机全无。



谭文彬低下头,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那边,林书友觉得自己也需要一根事后烟。



“彬哥,彬哥,来一根,来一根……”



谭文彬瞥了他一眼,说道:



“不是当哥哥的不给你,是怕给了你后,被三只眼闻到烟味了又要啰嗦。”



“咚!咚!咚!”



润生已完全压制了僵尸,坐在僵尸身上,不断用黄河铲削,用拳头砸。



僵尸身上的尸气已经大量溢散,身体竟也渐渐软化下去。



而润生身上,也有很多伤口,大量尸毒已经深度侵入,但润生并不当一回事,反而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身下的僵尸,眼睛里流露出解脱在即的期待。



输了。



以后,再也不用每日苦苦煎熬,每次走江只为了那一浪后的片刻安歇。



自己从孤儿院里跑出来,遇到了头儿,头儿带自己过正常人的日子,教导自己进入玄门,可惜自己笨,学不会头儿的阵法,简单术法也就只学会了几种。



可头儿点灯后,还是让自己拜她,带着自己一起走江。



头儿说,走江分润功德后,自己就能变得越来越聪明。



可惜,他就是不聪明,那一浪中他几乎身死,是头儿救了自己,虽然他活过来了,却变成了一头僵尸。



他很痛苦,他一直渴望解脱,可他舍不得头儿,在他眼里,头儿就是姐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现在,终于可以有个合理的方式,将一切结束了。



“孤儿……邱浪……求问阁下尊讳!”



润生停顿了片刻,开口回答道:



“孤儿,润生。”



僵尸眼里出现了一抹柔和:



“帮……帮我清理干净……不做……再也不做僵尸了。”



润生点点头,等对方彻底死去,尸体也完全软化后,他张开嘴,对着其脖颈,咬了下去。



清理干净,



吃进肚子里,最干净!



无字书第一页的大锅里,女人的形象几乎已经完成。



这意味着,女人即将彻底离开身躯,步入消亡。



“张掖邱家……邱怀玉……请尊下名讳。”



“龙王门庭传人,李追远。”



“姓……李?”



“嗯。”



“怪……怪不得……”



女人先前,还在思虑,等死后到下面,该怎么向自己那位先祖解释:



这秦家走江者现在不单打独斗一个人走江了,拉起了团队,而且也不会被人那么容易算计了,反而更擅长算计别人。



“你阵法中……有风水……风水之局……那是……如何做到的……”



前者问的是身份,这次,是她以阵法师的名义,求教。



“《柳氏望气诀》。”



本该要消散的女人,因为这个回答,硬生生地又挺了一口气。



无字书第一页的《邪书》都打算盖锅盖了,发现居然还没进完。



“柳氏……望气诀?”



“嗯,我也是龙王柳传承者。”



刹那间,邱怀玉只觉得今日的一切不甘、疑惑、愤怒、释然,种种无数情绪,都得到了升华。



死亡,也是看意义的。



毕竟是两家龙王传承的走江者,杀的我!



她觉得,自己死得比先祖更值,也更体面。



“玉门关北……黑虎丘……血海……祭祀……瓷……”



这本是上面求问后的回报,女人将血海瓷的发现地,告诉了李追远。



李追远点了点头。



女人灵魂被彻底抽走,她死了。



女人的躯体,无力地垂落,像是一摊被衣服包裹着的碎瓷片。



李追远将无字书捡起,翻到第一页,《邪书》正围绕着那口锅,载歌载舞。



当《邪书》化作的形象,跳到那口锅的右侧时,李追远快速将这半张纸折迭,同时掐印,打上封印,让《邪书》虽然与这口锅同处于一张书页上,却永远无法再够着。



《邪书》:“……”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将书收好,站起身,环视四周后,开口道:



“打扫现场。”



……



赵毅离开了赵宅后,先画好了赵家山里老宅外的阵法准备图,交给梁家姐妹后,让她们现在就去山里。



并叮嘱她们,一旦发生意外,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可自曝新媳妇的身份以保命。



做完这些后,赵毅拿出大哥大,尝试拨通一下姓李的那边的电话,拨打时,他其实没抱能被接通的希望。



这时候,姓李的应该不方便接电话,在忙着做布置,亦或者是刚开场,电话受阵法影响无法打通。



然而,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是我。”



“姓李的,我这边已经忙活好了,你那边钓场选好了么,什么时候开始钓……”



“已经收网了。”



“……我立刻赶过去,应该能赶得及帮你们的忙,嗯?你再说一遍?”



“结束了。”



赵毅咽了口唾沫,把大哥大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起身,深吸一口气,蓄力。



李追远挂断了电话。



赵毅近乎咆哮道:



“姓李的,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人啊!”



———



月初说过,不写出2w字的章节,不求月票的,其实每天都一直在努力想要爆发,但在更新1w字的基础上想要再多写,比较困难,今天好歹终于写成了。



1w9字,没到2w,因为以前试过,发现起点一章最多2w字,不可能做到剧情点卡到正好2w字上,这章就当2w字大章了。



最后,求月票!



(本章完)(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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