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这些文道中人的隔阂,因此历来参加“文坛龙虎斗”都没有待他前来。



汪凡寒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没人能想到,他为什么要在今天露面。



而且他既然出现,安东王潘环宇又在何处?



博古楼和通今阁中,上了年纪的人,都认识他,也听说过当年得往事,尽皆对其嗤之以鼻,甚至还接二连三的“呸”出斗大的唾沫星子,想要甩在汪凡寒脸上。



可他却毫不在意,仍旧是点头、微笑。



在狄纬泰和徐斯伯的印象中,汪凡寒一向都是个十分谨慎小心,且言语不多,不够笑容的人。怎么今日重逢,却是和欧雅明有几分相似?言谈举止中,虽然仍是有些冰冷,但比之从前,却是要好的太多太多。



一时间,狄纬泰和徐斯伯都觉得,这平南王潘宇欢和平南王府到底是个什么去处,却是让汪凡寒的秉性转变的如此之大……



“狄大师,徐先贤,一别多年,无恙?”



汪凡寒拱手行礼,说道。



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还会高兴。



可如今,这“大师”一词,却是被那些走街串巷、坑蒙拐骗的半吊子阴阳师们搞臭了……他着实不喜放在自己身上。



但听到汪凡寒对二人的称呼,狄纬泰和徐斯伯更是其的不打一处来……



狄纬泰最烦他人叫自己大师。



先人之贤者,方为先贤。



他虽然自称老夫,也的确垂垂老矣,白胡子都快垂过胸口,但仍旧能吃能喝,能说能写,距离入土安歇,恐怕还有不少年头。



至于徐斯伯,这会儿的心绪与狄纬泰也相差无几。



什么叫做先贤?



所以当这两个称呼从汪凡寒口中说出来后,狄纬泰和徐斯伯知道,汪凡寒还是那个汪凡寒,一点没变。



可能只是今天碰巧心情好,再加之这些年在王府里当总管,也是个迎来送往,伺候人的活计,脾气自然是不能那样执拗冰凉。



称呼一个还活着的人,为先贤,这究竟是咒骂他老不死,还是夸赞他在文道一脉的地位?



徐斯伯分辨不清,只是本能的厌恶。



“我不能来?”



汪凡寒眉毛一挑,反问道。



“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狄纬泰问道。



“那为何要问?”



汪凡寒说道。



“当然能来。”



狄纬泰笑着说道。



汪凡寒还想说什么,徐斯伯却抬手指了指下面分坐两边的博古楼和通今阁众人。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年长的读书人却是已经吧汪凡寒的过往告诉了年轻人。



“能来,但是不该来。”



徐斯伯说道。



汪凡寒摊手说道。



狄纬泰和徐斯伯无言以对……



大家都极为愤慨且仇视的盯着他,将他视为叛徒败类,简直让天下文道蒙羞!



“这还不是你们二位造成的?与我何干!”



有些人书读不下去,渴望去建功立业,也是极为正产的事。九族时期就有位先贤,曾写下“若个书生万户侯”的诗句。不也正是想要去搏出个勋略之位?



现如今虽然四海升平无战事,但汪凡寒要是对读书厌倦,想另谋出路,也是极为平常之事。



人家弃文从武,是人家自己的选择。



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不是没有。



这样一位受到万千读书人追捧、仰慕的大贤才,却突然扔了书本,要去给人家王爷看门护院,当然在文道一脉掀起巨大波澜。



不得已,为了维持文道平和齐整,也为了不让天下读书人心胆动摇,狄纬泰和徐斯伯只好写下无数檄文,对其口诛笔伐,以至于令其在文道一脉中,身败名裂。



要怪就怪他的文道造诣着实太高。



以至于狄纬泰和徐斯伯对其的评价,都是“古往今来,盖压同代”。也正是靠着这八个字,汪凡寒才能稳坐“文道七圣手”第一的位置。



汪凡寒接着说道。



“诗文与你何干?”



所以方才汪凡寒的那番说辞,也不无道理。



“我本以为我来了有酒有肉有诗文,没想到却是就被这般质问。”



汪凡寒说道。



话音刚落。



徐斯伯质问道。



“与我何干不重要,重要的是与王爷有关。”



“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红瓷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



几回殢娇半醉。剪春灯、夜寒花碎。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尊前旧风味。谩惜余薰,空篝素被。”



忽然一阵香风吹过。



众人同时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



狄纬泰说道。



世间万香,尤以西北和东海为最。



汪凡寒开口缓缓吟诵。



“原来是龙涎,看来安东王殿下果然是到了。”



唾液吐出来之后就漂浮在海上,经过风吹日晒凝成一层白色的膜,透明,坚硬,制香之人就把这个龙涎搜集起来做成香料。



汪凡寒本身边极为讲究焚香,还曾走访天下,著有《香谱》一书,专门记载各种香料的收集、制作及焚烧的方法。



西北多出草木之香,而东海则出海货之香。



相传海中龙,它口中的唾液就是龙涎。



身穿啡色底五彩花草纹样缎中衣,山茶灰底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凤仙裙,披着湖色底团花薄纱。



双臂裸露,臂弯上戴着个赤金长命锁的手镯,腰系绣白孔雀纹网绦,前后左右挂着四个浅褐底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囊,脚上穿的是墨绿面软底靴,尽是盖世绝色。



即便他身败名裂后,这《香谱》仍然在天下间广为流传,只是将他的名字,从中抹去。方才汪凡寒吟诵的那首词,便是他所著《香谱》中关于“龙涎”的词作。



然后就见数十位长发及腰的少女,头顶上插着一根倭堕髻,云鬓里卡了片团凤坠珠花。



但这五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当真会用这般排场。



那便是安东王潘宇欢。



她们手里提着焚香炉,从擎中王府大门处一路走来,浓郁的“龙涎”香弥漫四方,和她们姣好的面庞以及身段儿映衬起来,恍若仙境。



全天下只有五个人能有这般排场。



他喜欢排场不假。



喜欢美女,鲜花,香料,也不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天下五王之首。



排场虽大,可其余三位王爷,看着在两种美女夹道的正中间走来的安东王潘宇欢,却都皱紧了眉头。



安东王潘环宇,总是会把他这些阵仗都留在城外,自己独独骑一匹马进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他从未在中都城中如此行事过。



以前他们五王,也曾在中都城里相聚过不少次。



“老夫记得,好像和从前有些出入?”



徐斯伯说道。



“汪凡寒刚才所言中国,“孤峤蟠烟”,就是这龙涎香的产地,“孤峤”生“蟠烟”,而“层涛蜕月”,则是采得这龙涎香的时辰。且还得是夜间落潮时分的深海之中。采龙涎香之人须得“乘槎”破了那“汛远槎风”、至于“梦深薇露”,便是其味,蔷薇清晨之露,香气袅袅,如梦似幻,和本王一样多情。”



安东王潘环宇,毫无寒暄客套,却是张口就开始解释刚才汪凡寒吟诵的《香谱》。



这女子的手,被安东王潘环宇签在手中,顿时一脸娇慵……似是饮酒不少,微醺半醉。又好似在早春天气还冷时剪灯,灯花细碎,而剪下来的带着燃烧的余烬的火星,却又一闪闪的,好似繁星。



“受伤了就不该奔波的。”



“以前他写的是,‘青瓷候火’,如今我改成了红瓷。红瓷坛子看着喜庆,更适合用火来炙烤。而后,我又加了“冰环玉指”一词,难道不生动吗?”



安东王潘环宇说着,便拉过身旁一位女子的手,让其伸出纤纤玉指,在提着的焚香炉上,画了个圈。



安东王潘宇欢浑身一怔。



接着抬头眯眼看向定西王霍望。



这句话并非劲气传音。



却是大大方方的当着众人之面说了出来。(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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