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



刘睿影说道。



此人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随后掀开自己身上的黑袍。



袍底有一首诗,使用金线绣上去的。



在漆黑的底色中,白反而没有那么醒目,倒是金色更能夺人。



“昔日旧情难再续,碧海涛涛涤喧嚣。历历往事上心间,相思尽头空寂寥。?佳人不知何处去,怎忍长夜独萧条。?相逢之日不逢时,英雄情关长浩浩。”



刘睿影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



这显然是此人自己写的诗。



不过刘睿影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自称自己是英雄。



这世道,伪君子太多,缺的就是真性情。



大家都颇为客气的说着谦辞,实际上心底里那点算计,却始终都是那么几样。



如此说来,像他这般,干脆坦荡的说自己是英雄,倒也着实是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原来英雄也会哭,不都说英雄无泪?”



刘睿影说道。



“英雄也是人,人不仅会笑,也会哭。而且这一辈子,哭的总是要比笑的多。”????



此人说道。



他的语气已然平稳。



说明他的心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人总是在哭中来,哭中走。



刚刚诞生的时候,自己哭。



待到要走了的时候,旁人哭。



一头一尾,一前一后,这夹在两声哭中间的,才是真真切切体会过得光阴。



这么一想,他说的却是没错。



最重要,最关键的两处,都被哭抢走了位置。



那笑,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身上现在领着公差。你和我之间却是私仇。虽然不能左右的你的行为,但若你真是个讲原则,又渴望被信任的人,那我也可以借用你的原则和渴望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金爷说道。



随即招了招手,唤来了一位部下。



金爷让他从营帐中取来了自己的刀。



他把这柄始终跟随着他,从未离身的刀信手一抛,扔到了那人脚边。



“你这是做什么?”



此人不解的问道。



“我不出斩影刀,你是不是就不会杀我?”



金爷问道。



此人点了点头。



“现在却是连刀都给你了,自是也无刀可出,我是不是就能一直活下去?”



金爷再度问道。



此人略微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没有道义,但我现在的确有不能死的理由。待此间的事情处理妥当,你就可拿着我得到,去我府上寻我。到时候我一定会出刀,斩影刀。”



金爷说道。



“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位刀客扔掉手中的刀?”



此人问道。



“边军饷银。”



金爷说道。



他本以为说道这个地步,此人就应该明白。



没想到却是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不得已,金爷却是又废了翻功夫,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此人细说了一遍。



“我在这里待的太久了,对外面的事情没有任何了解。不过我很佩服你,和你比起来,你才是英雄。”



此人听完后说道。



他弯腰捡起了脚边今夜的刀。



蹭的一下拔出了刀锋,将自己身上的袍子,写有那首诗的位置割了下来。



随后收刀入鞘,把这片袍子缠在了刀柄上,还系了一个漂亮的绳花。



“我相信你。”



此人说道。



竟是把刀又还给了金爷。



“等你的事情忙活完了,就来这里找我。我等你。”



此人转过身去,步履轻松的朝前走着。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形便隐于了戈壁风沙之中。



不过临别之际,他的目光却在青雪青的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



风中传来隐隐的两个字“真像!”。



“哥,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



青雪青说道。



金爷撇了撇嘴,有时候不得不得佩服这女人的直觉。



即便青雪青还没有蜕变成为女人,但这种与生俱来的性别天赋却已经站露出了萌芽。



“他虽然是我的朋友,可是我和他都不熟,又怎么会认识你?难道你此前还来过这矿场不成?”



金爷说道。



显然这句话没能完全打消青雪青的疑虑,她皱着眉头走回了营帐中。



金爷看着自己手中失而复得的刀,以及缠在刀柄上的那一片袍子,很是无奈的摇头笑着。



“刘省旗,可是让你见笑了……”



金爷说道。



“青府中的事,我大概也知晓一二。金爷你到如今却是还能够不卑不亢,游刃有余,也是令在下颇为敬佩!”



刘睿影说道。



这倒不是客套话。



刘睿影是真心诚意说出来的。



单凭方才金爷能有魄力扔出自己的佩刀,这份气魄和胆量就非常人可及。



“刘省旗谬赞了……咱们还是继续吃饭!”



金爷说道。



这顿饭吃成了上下两截,却是没人能够预料到。



本来是没有酒的。



可金爷非说自己受了惊吓,需要喝酒压一压,刘睿影也只能与他举杯共饮。



“金爷可知道此人的来历?”



刘睿影问道。



他仍旧在好奇那人究竟是何时去的中都城,又是跟何人一起去的祥腾客栈总店喝的汤。



金爷没有回到刘睿影的问题,而是让人在自己面前摆了一个棋盘。



“我以前是个很冒失的人,知道我父亲收了我的刀,让我学下棋。刘省旗可否与我对弈一局?”



金爷问道。



“金爷怎么知道我会下棋?”



刘睿影问道。



“听说中都查缉司为了让人精心,用的办法却是和我爹一模一样。所以刘省旗定然是会下棋的。”



金爷说道。



他讲的倒是不错。



刘睿影虽然棋艺不惊,但对于手谈一道还是能够应付一二的。



“在查缉司中,我们最最先开始的并不是读书识字,更不是修武,而是下棋。互相在方寸之间与人争雄。但是有一天,先生忽然对我们说,下棋的格局太小了。方寸永远是方寸,即便你心怀整个天下,你面对的也永远只是这一副棋盘。输一局棋不痛不痒,但输一条命可就不同了。而后他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柄长剑,让我们一剑劈了棋盘,而后将黑白棋子全部洒到了茅厕里。”



刘睿影说道。



金爷没有接过话头,反而频频举杯,和刘睿影一连喝了三大杯酒。



刘睿影甚至觉得,今夜是不是想把自己灌醉,然后好赢。



喝酒下棋,刘睿影从来没有尝试过。



就连这棋子,他也有许多年不曾触碰。



酒乃激烈之物,手谈又最精心安稳。



本就是互相冲突的一对冤家。



下棋是无如何也该喝茶才对。



不过刘睿影转念一想,这世上能有醉拳,那为何不能有醉棋?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心情顿时也变得豁达起来,一时间竟开始自饮自酌。



两人的水平相差无几,都是半吊子,算不上高手,因此厮杀的也并不激烈。



这一盘注定没什么结果的棋局,只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对弈的双方却是都坐不住了。



刘睿影和金爷相视一笑,同时将手中的棋子扔进了篓子中。



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还夹杂着皮鞭抽打的声音。



金爷告诉刘睿影,这是下午的苦工们要去矿场上换班了。



刘睿影这次看到,在方才他吃饭的营帐的东南角,搭着一个硕大的棚子。



这棚子只有一个顶盖,四面围着席子。



正面开了一个小口供人进出。



刘如意为了看得清楚些,稍稍往前走了几步,一股浓密的汗臭和屎尿味道便迎面而来。



随着那些精壮汉子的不断催促和打骂,一个哥哥蓬头垢面,赤脚坦胸的苦工们这才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皮鞭抽打在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只能发出一声声的闷响。



这些苦工各个双眼孔无神,仿佛那抽打在身体上的鞭子,与他们毫无关系一般。



刘睿影看在眼里,心下也有些不忍……



他不知道为何这边的苦工和在老爸娘那里看见的如此不同。



“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金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卖身?”



刘睿影问道。



“不错。签字画押之后,生死有命。”



金爷面色平常的说道。



“老板娘那边的苦工好像要比他们滋润的多。”



刘睿影说道。



“那边的人,可不卖身。我妹子应该对你说过,都是来躲事的。你可别看他们这扣扣缩缩的样子,好似一碗酒都舍不得喝完。其实各个儿身上至少都有几十万两银子,只是不敢花罢了。”



金爷说道。



刘睿点了点头。



这些情况,他也略知一二。



那些人身上背负着几十万两银子的同时或许还有几十条人命。



什么时候那些个仇家和官府都放弃了寻找和追捕,他们才能挺胸抬头的走出矿场,大肆挥霍,重新做人。



而眼前这些苦工们性质却有所不同。



他们都是出于各式各样的原因,把自己一副肉体连带着余生的所有光阴都卖给了金爷。



有时候这买卖深知都不一定是用的真金白银。



或许只是金爷的一句话,一个承诺,亦或是举手投足间就能帮他们了却的一桩心愿。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瘦高个儿!”



金爷指着一人说道。



“爹娘死了,自己却连个棺材钱都没有。来我这里哭爹喊娘的想要谋个差事,但他身子却还有残疾。挖一铲子就得喘个三五口……但我也是架不住他把自己爹娘的尸体成天的摆在我府门口不远处。我虽然是个武修,也算是江湖中人,不讲迷信。但没日没夜的如此,却也是闹心不是?最后还是收了他,给那二老办了个体面的丧事。就这样他来这儿矿场也是有半年多了。”



金爷说道。



“两口棺材一个土坑就能买下个活生生的人一辈子,金爷这番算计在下着实佩服!”



刘睿影冷冰冰的说道。



金爷听出刘睿影语气很冲,想必是因为眼前的场景使得他觉得自己极为麻木不仁切又一颤冷血。



不过这样的误解,金爷不是第一次得到,刘睿影也不是头一遭错他的人。



那老板娘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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