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情绪发泄在沈君曦身上。



她能做的唯有等,唯有期盼。



“但是暂时不行……阿曦已经入了朝廷……她手上的事情好像很多。



老爷爷还在关外打仗,据说深陷紧要关头,她闭关出来后,可能还需坐镇镇国府。”



苏天雪抱着沈君霆,看他拿出能手帕给她擦眼泪,哭的更凶了,断断续续的抬头解释着。



“谁说不行?太子会替我稳住镇国府。我刚才收到了沈南带回来的关外来信,南唐压轴大军兵正在行军北省一处豁口处,随时都会发兵。



我们得先前往北方,于北平府凤凰镇查清那位女官身份,必要时和沈小北、霍家军并肩,设法与深陷腹地的爷爷汇合,咱们打一场最后的仗,哥哥做军师,天雪做后勤,我嘛,做将军如何?”



沈君曦意气风发的走进来的时候,苏天雪立刻抛弃了沈君霆,激动万分的扑向她!



“阿曦,你出关了?不是七日吗?你的内力都回来了?回来多少?你怎么看着还没太大变化?”



苏天雪简直高兴疯了,抱着沈君曦可比沈君霆紧多了,湿漉漉的眼泪全都往她衣领上擦。



“体型消退需要时间,我大概是天赋异禀,巡了六个周天就提升不上去了,回到顶峰便没继续巩固的意义。”



沈君曦捏了捏苏天雪鼻尖,松开了她,继而看向沈君霆。



“哥,你要不要抱我?过几天,可就抱不到这么魁梧威武的我了。”



沈君曦神采飞扬,笑容飒爽,艳丽明朗。



沈君霆看不见,但能分辨妹妹在哪,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说,



“哪里魁梧了,顶多不好哭鼻子了而已。



三岁看人家吃糖馋哭打滚,六岁摔一跤磕破手皮儿哭半个时辰…十二岁在稻草堆里被蚂蚁咬了,愣是吵哭一夜,逼着我让全谷的蚂蚁搬家……”



“哈哈哈哈…我想你还是失忆算了!你能不能不提这些?我真的要面子,你给我留点行不行!”



沈君曦笑的欢,也不觉得笑出了泪,单纯觉得,她好丢人啊!



“好,以后不提,我虽看不着,但你不能小看我,我既然能让蚂蚁搬家,在你身边我心腹里全都是主意,我们一起报仇、回家。”



“劫后重生,珍惜眼前人,往后阿曦最重要。”



沈君霆说完,苏天雪立刻问道,



“那我呢?”



“你第二。”



苏天雪立刻吃醋的将沈君曦拽到自己怀里,



“大哥,你明目张胆这么说,我可也说了,阿曦这阵子可是我夫君!!你让我排第二,不能并列第一,我就给你抢阿曦!”



……



沈君曦又被沈君霆拉走,他皱眉道,



“阿曦与我双胞一体,同血同骨,我珍惜她如我自己,与你不一样。”



苏天雪叉腰问道,



“如何不一样?亲妹妹最亲,媳妇不亲是吧?以后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一样与你同血!!”



见哥哥面庞一红,被怼的不说出话,沈君曦笑弯了腰,实在受不得苏天雪这活宝了。



屋内欢声笑语。



屋外冰寒至极。



听到下人汇报沈君曦离开房间,等不及从皇宫跑出来的萧宸觉得彻骨冰凉。



所以她还是没有对他负责的计划。



她心里要走的,要亲自去查,亲自去报仇,亲自去做一切。



他捂着剧烈抽疼心口,他知道沈君曦没错。



她是空中掠过的桀骜飞鸟,是踏雪无痕的人间惊鸿客,她走到人间哪里,哪里就会亮起来。



但是他属于她,她抛下他,若是不给他承诺,不给他归期,他会痛死,他没办法活。



日日夜夜呆在没有她的黄金囚笼,犹如苦苦挣扎的困兽般处理那些堆积如山、处理不完的、分毫不重要的争斗。



承受揪心锥骨的痒痛,会疯的,一定会疯,会死。



“小侯爷……”



萧宸第一次没有等她…而是在门外竹林旁轻而又轻喊了一声。



沈君曦看向他,眸色亮了亮,唇边笑意未止,拍了下沈君霆肩膀,笑道,



“我有事出去会儿,等会儿来。”



萧宸就伫立在原地,看着她走向他,拥抱他,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眉心,他好又心软的不可救药,被甜到,被治愈,想哭了。



苏天雪都看惊了,惊的捂嘴看向沈君霆。



心觉得,大哥这是瞧不见,否则眼瞧着萧宸这小子拐走他妹妹,他不得急?



萧宸想说话,沈君曦一指抵在他粉嫩的薄唇上,牵起他的手,先带他走。



回到屋内。



沈君曦不太像话的直接将他压在床上,眉眼风流雅痞依旧,勾唇笑问道,



“上次,你说我不行,不够刺激……再来?”



萧宸呼吸一紧,脸庞迅速泛红,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问道,



“你要离开京城?我听到了……这件事我们明明可以交给手下人去查,交给手下人去帮你,交给手下人……”



他揪心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迫闷哼一声,顿时间,欲望浮现在泛起晶莹的乌瞳里,他腰都软了,整条脊椎塌陷快烂了。



沈君曦用有力的手,揉着他腰侧,更在他臀上重重的捏了下…



“有的事必须亲自来,不可假手于人,正如我现在想做的事,旁人可能代替?



我知你舍不得我,你是醋坛子、粘人精…



但是你要乖,此事了结,我定回来,实在不行,我答应你,我回来就计划与你长相厮守,你觉得如何?”



说着,她亲了亲他的唇,给他看她桃花眼中的那些眷恋不舍。



“我……我…我…”



萧宸神态上挣扎,冷不防的竟是推了她一把,坐在床边止不住的急促喘息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能不接受。



他不能不讲道理。



不能不听话,不能不忠诚。



但是,他与她相伴这么久…



他承受不住崩溃,人世间,除了她,他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想要。



她要走,数月、或许更久,甚至还有危险,他忐忐忑忑的拿什么活下去?



沈君曦觉得萧宸的状态不太对劲,便拿过他手腕替他诊脉,但并没能诊出什么问题。



她起身将沈南带来的一手军报塞进他手里,收敛了不正经,认真说道,



“兵部多久没有来信你应该知道,两个月前,我派沈南去关外给爷爷送羊肉饺子,他趁着这次机会到了爷爷身边。



这一仗打了诡异,爷爷不敢轻报。



沈南说爷爷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如今南唐决定背水一战,一举分输赢,他深陷腹地时不时遭到偷袭围攻,一时半会难以调兵回来。



北省我想亲自去,我得亲自报仇,更得带着娘亲的骨灰回家,没有手下能够代替我,你明白吗?”



终于到了这一天。



萧宸乌黑低垂的睫毛震颤着,望着手中这一封沈昊山的亲笔信。



沈昊山说,羊肉饺子很好吃……说这一仗能分胜负。



他征战数十载,打完这一最后胜仗便不留遗憾……



还说让她好好在京城等着……还说了很多,但哪里有一句是让她去北省的话??



他踩着鲜血义无反顾爬到这一步,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天,放她自由离开京城的这一天。



起码,她在好好同他说,没有不要他。



他得心甘情愿留在囚笼里面,守着她想守护的镇国府。



“我明白,我等,我乖。”



萧宸出乎意料的仅是平静的红着眼眶,瞳孔干涸着,没有哭。



实在难以呼吸了,趁着能呼吸的一瞬,极快回应她。



一瞬间将自己心脏捅了个对穿,哭不出来。



因为,眼泪不再有任何价值,留不住她。



萧宸没有哭。



看着沈君曦筹划好一切,当天就离开都没有哭。



直到,孤零零回到镇国府,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才崩溃的跪在地上哭。



他把眼泪通通流尽了便蜷缩到角落枯坐着,抱着她的衣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日,如常去上朝,如常的处理事务,如常的回家。



十日过去,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镇国府的床上没有半分她的气息。



他在深夜跑回去万松书院,尝试回梅苑找。



可惜这里物是人非,开春了,快有新的学子来了。



屋内空荡荡的都被岳峰搬走了,这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连那张临窗长桌都没有了。



他第一次得到她信任,帮她伪造军令函,她为他雕刻佛珠,全都在那张桌上。



萧宸渐渐的发现,起初半月的痛不是最痛的,眼泪也根本流不尽。



他开始试图用自残的方式缓解心痛、焦虑。



当撕心裂肺根本不可忍受,想要发疯的时候便会拿起她的雕刀,去扎胸口,扎手臂,想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这份煎熬。



可是,不管扎的多深,身体就是不疼,依旧是那颗会跳动的心疼。



疼的他夜夜在床上蜷缩打滚。



他甚至划开胸膛皮肉,想把不听话的心脏挖出来,但是人挖出心脏会死。



死了就等不到她,他不能死。



他发泄过后会立刻找到狐血膏去愈合伤口,不想留疤,她喜欢他的。



半个月来。



萧宸每日都最早的站在距离龙椅最近的地方。



冷漠的伫立在那,望着朝臣们为了鸡皮蒜皮的事吵的面红耳赤。



平静的处理着每一份奏折。



淡然的处理逆反他的朝臣。



从容的扶持、贬低,去平衡八方局势。



偶尔,也会杀几个不像话的人,但是不多,因为沈君曦不喜欢。



他勤于政事。



他铁面无私。



他心怀天下事。



他即将濒死了。



但是睁开眼,他又活着,如丧家之犬般的活着。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萧宸感兴趣便是在小厨房里做点心。



他会在深夜得空时做馄饨、包水饺,雪白的面团在他手中能变出许多花样,但是他煮出来便放在那里,无人会吃。



一碗又一碗……



一天又一天……



他明明快死了,但偏偏活着呢,活着等她回来。



估算着时间,她应该到了北方凤凰城。



春水初生,春花繁盛,春风过,万水千山多温柔。



沈君曦离开的第三十三天,向死而生的萧宸终于死里逃生。



一枚从北省寄来的宁神香囊以及一封信落在他手里,填入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即将枯竭干涸心口。



月白色的香囊,粉色并蒂双莲在波光潋滟中盛然展开。



绣法超然,层层叠叠,流光溢彩。



香囊系绳末端有一极小的芙蓉玉坠。



表面平平无奇,透过光里面有个字—“宸”。



萧宸第一次见沈君曦写信能洋洋洒洒写上五张纸那么多。



他不知道她在哪,他没办法写信给她,但是她可以的。



他怎么就忘了,她那么偏爱他,会写信给他的。







‘望太子抽空改个年号,不喜当下’



正月二十四,我抵达凤凰城,未寻到女官,靠着江湖消息找到其余线索。



‘非江枫,娘亲好友,莫吃醋,不详说因为你不认识。’



确定南唐公侯将领:萧府斌,与该女官有联系,顺藤摸瓜后偷渡过境,花了十日潜入南唐京都,暗杀了此人,一家四十六口,全无放过。



血债血偿是江湖规矩,我亦不会手软。



可私仇虽报,仍不解恨。



北省内乱,我所见兵戈交加,尸横遍野。



南唐大军突袭,小北听我计策故意放了两座城,哥哥以毒雾覆城剿灭敌军一万余,南唐暂不敢再攻,但仍虎视眈眈。



但对方人多,我买遍了全城以及附近城邦的毒草都不够用,暗计行不通了。



我很想带着小北去接应爷爷,以此覆灭战局。



南唐如今是背水一战,小北、范晓、十五万兵力不足以南唐二十八万军对峙……



我不想沈家军再有过多牺牲,我心疼。



你需再帮我想想办法,你设法在一月内,让北唐帝“开口”招各地藩王进宫,将他们困在京城,强逼他们交出在地域的兵权,你善威逼利诱,设法帮我凑多十万人过来。



不管好不好用,有的用最重要。



这些,兵部霍风不知道,别告诉他,省的他不想做尚书也想来打仗。



……



我知道以上,不是你想看的。



你想问,我是否惦记你,何时能回来。



惦记,处理完手上这些便回京。



你需记得,我现在走的路与你在宫中走的路,是一条。



我知你在朝中该是险象环生,但你我皆不是弱者。



强者,无惧无畏,未输之前不想输,仅有赢的一条路。



赢不了也要想办法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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