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归吐槽,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慈仁宫的厨房在后头的配殿,帝后探望太后是没可能去厨房的。



随便儿想着,他娘肯定不是要用厨房,是……想看厨房的格局?



片刻后,他去了后头,打开厨房的窗户和门。



太后寝殿的一长排隔扇窗可以看见厨房这个角度,但是却被一丛丛梅花所遮掩。



随便儿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和厨子们拉呱着,一边看着那些梅花树。



然后那些梅花便无声无息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那边文臻进了殿,便皱眉道:“气味不佳,病人住处宜通风。”啪啪啪将窗户都开了,她本想站在窗前看一看能不能看到厨房,第一眼看见梅树那么多,再一眼看咦这季节怎么一朵梅花都没有,越过枝影再一看,有人正推开厨房的窗,探出一个大脑袋来。



催花狂魔随便儿,对着他老娘风情万种地一笑。



然后又幽幽翻了个大白眼儿。



文臻:“啾咪”。



身后永嗣帝一边走过来一边问:“你在看什么?”



文臻做个手势,转身,随手关上窗,“看野猫。”



她已经走了回来,永嗣帝也便无法再往那里去,但方才他已经隔窗看过一眼,斜对面厨房,没有人。



他只好随文臻再走回去。



那边随便儿已经缩到窗下,想着老娘方才那个手势。



“赶紧走。”



为什么要他赶紧走?这厨房有问题?



……



文臻走到太后榻前,心中想着,果然是这里。



老祖宗的画里,是个厨房,文臻做过司膳女官,还经常去各宫伺候饮食,接触过这宫中绝大部分的小厨房,但是那个厨房的布局,她没见过。



而这宫中,她唯一没进来过的厨房,就是慈仁宫的。



今日一验证,果然是太后的厨房。



那么,老祖宗画下太后的厨房,是要告诉她什么?当年他在慈仁宫厨房伺候饮食,发现了什么?



狡兔三窟,那些窟口都在哪里?



太后改建香宫,后来又偷偷查景仁宫,宫中恨不得能挖地三尺,为什么一直找不到永裕帝?



都以为永裕帝应该在景仁宫地下,可如果不是呢?



毕竟太后无论怎么挖,总不能挖自己的住处。



文臻心中滑过这许多事,面上却笑盈盈看着太后。



床上那个老妇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传言里说太后一头银丝却面容幼嫩,但现在,银丝是真的,幼嫩是没有的,床上就是一个枯槁的如秋叶,干瘦如僵尸的老女人。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长期慢性中毒的表征。



随便儿干的?



棒棒哒。



太后挣扎着睁开眼睛。



这老妇人虽然中毒已深,却因为多年使用异族药物,身体里有些抗体,竟然在弥留之际,清醒过来。



此刻看见永嗣帝,她目光一亮,还没说什么,永嗣帝已经淡淡道:“好教太后得知,儿臣今日登基了。”



太后的目光立即暗淡下去。



文臻瞧着她,心想她知不知道厨房的问题?



想来是不知道的。



燕家的人啊,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



以至于谁也做不了幕后大黑手,谁都以他人为棋,谁都不能避免成为他人的棋。



这一局,不走到最后,谁也看不清输赢。



“太后好生将养身子,后头还有几十年的福要享呢。”



太后一阵猛烈的咳嗽,似乎被这话刺激着了,却又无法对儿子发作,一偏头盯住了文臻,她眼神浑浊,看不清这珠光宝气的女子,以为是儿子新立的皇后,便气喘吁吁地道:“外人……出去。”



文臻一抬手,掀掉珍珠面罩,笑吟吟道:“我怎么是外人呢,我是你儿子的内人。”



永嗣帝:“……”



太后却不识得她,只道:“让她滚,我有话对你说……”



永嗣帝看着她的焦灼之态,心中一动,正要说什么,文臻忽然道:“陛下,莫晓死的时候,亲朋好友,一个都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她牺牲,直到三天后定州军乱,她的同袍才找到机会,帮她收尸。”



永嗣帝手一抖。闭上眼睛。



文臻又冷冷道:“齐姑姑当年之所以教我学艺,是因为我身上莫晓给的香囊,而将我误认为莫晓。她时时疯病发作,唤我做阿巧,每次把我当成阿巧时,她便分外温柔些。有时候她还会唤‘永郎’……陛下,永郎是谁?”



永嗣帝眼皮一阵急速抖动,手紧紧攥在一起,霍然起身,道:“太后还是好生休养罢,有什么话,好了再说也不迟!”



太后怔怔地看着他,摸索着要去拉他的手,永嗣帝立即让开,太后蓦然转头,盯住了文臻,嘶声道:“你是谁!你……是谁!”



文臻一边慢条斯理地把那累赘的大礼服脱了扔开,一边更加慢条斯理地道:“我是你和你的唐家,这许多年一直不肯放过的,文臻啊!”



……



随便儿没有离开厨房。



他开始给厨房的人帮忙,烧火。



厨房里的人在熬药做点心,热气腾腾,遮没了很多人的视线。



随便儿选择烧火,是他觉得,这满厨房的大蒸锅,大蒸笼,哪个看着都很可疑,又不能一一掀开来看,只有灶膛最安全,一方面燃毒烟方便,一方面总不能有人从生火的灶膛里钻出来。



他想得非常有道理。



然而世事经常不按道理来。



随便儿正想着心思,机械地往灶膛里扔柴火,因此也就没注意到,那袅袅里烟气里,隐约一股不明显的淡香。



说真的,厨房里各种香气都有,那一点淡香,谁都发现不了。



随便儿扔着扔着,忽然啪嗒一声,木炭落地。



随便儿立即反应过来——他的手麻了!



再一看灶膛,不知何时火灭了,冒出一股的焦烟。



随便儿眼珠一转,发现厨房里已经倒了一地的人,而厨房外,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随便儿自幼学武学毒,抗毒性强,立即醒悟自己倒得太慢,顿时往后一倒,脖子一歪。



厨房外头走进人来,烟气中只能看见绣花的宫裙,是个女子。步伐却很轻,一柄雪亮的长刀垂在手边,经过一个人,便利落地砍下,那长刀渐渐一路滴血,她一路走一路杀,慢慢向最里边的随便儿走来。



随便儿倒在一边,一只眼睛看着她,一只眼睛看着灶膛。



灶膛里发出一阵轻微的移动之声,随即钻出一个黑黑的人头来。仔细一看那人戴着铁面罩,想必是要阻隔灶膛里的热气和焦灰。



那人出来后不知碰触了灶膛的哪里机关,整个灶膛一分为二,又出来几个人后,一人从从容容走了出来。



平天冠,黑底明黄纹饰的皇帝大礼服,眼眸深邃,姿态风流。



随便儿惊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永嗣帝!



可永嗣帝不是在太后寝殿吗?他刚才还看见他往窗边走来着。



随即随便儿便看见了“永嗣帝”的指甲,已经剪短了,但是边缘还是微微发红。



他立即明白了,是便宜爷爷咧。



便宜爷爷打扮成这样,看样子有人要倒霉了。



眼看人都走过来,随便儿眼一闭,心中懊恼。



便宜爷爷指甲剪了,当初弹入他指甲内的慢性毒,也不知道能发挥几成作用。



而自己浑身僵木,也无法驭使母蛊。



好在还有一根手指能动,弄出点动静喊三两二钱来想必没问题。暗中也有护卫,最后一定会出手。



再不然施放一两种毒药也行。



只是可惜这样就暴露身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老娘。



但话又说回来,这里闹起来,老娘那里才能得到消息啊。



那女子依旧在一路砍过来,已经走到随便儿身边,随便儿手指正要动弹,走过他身侧的永裕帝忽然“咦?”了一声,看了看随便儿,一摆手。



女子的刀停在随便儿上方,浓腻的血液滴落在他脸上,随便儿不敢睁眼。



永裕帝低头看了看,认出果然是那晚遇见的那个小太监,他没来由地就是喜欢这个娃娃,看见他便心中微软,兴不起杀机,淡淡道:“这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罢了。”



那刀便收了回去。



永裕帝蹲下身,亲手给随便儿擦去了脸上的血液,随便儿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擦过脸颊,强忍住了没起鸡皮疙瘩。



随即永裕帝起身走了过去,身后人都没什么讶异姿态,陛下就是这样的,随时可以心如铁石,但温柔起来也很真。



一个小太监,饶了也便饶了。



随便儿悄悄放开了手指。



等人都出去,他骨碌碌滚到门槛前,一眼却看见德妃带着菊牙匆匆转过游廊,竟然是往厨房这边来了。



她马上就会撞上狗皇帝!



随便儿大惊,此刻他还不能动,只得一抬头,盯住了游廊侧的梅花树。



德妃发现随便儿忽然不见,有些不安,匆匆往后殿来,忽然膝前一痛,一低头,发现被一支梅花的尖枝给戳了。



她转头,看着游廊两侧的梅树,梅花是不可能长到游廊上来挡人的,而其中一根树枝长得奇怪。



前方拐角传来轻轻脚步声。



德妃眼光一扫,发现此刻游廊四面空荡荡,根本无处躲藏,她立即拉着菊牙翻过游廊,背对游廊,站到梅树前。



站过去本想作态采梅花,结果发现这坑爹的梅树一朵花都没,花都落了。



那边门槛上随便儿想给自己一巴掌。



都给他先前摧掉了!



脚步声近了,人已经转过回廊,德妃忽然想起前几年在京中流行的一个话本的一个段子,立即蹲下身,拔下簪子做挖坑状,又用手捧起那些残花,凄凄切切地捏着嗓子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凄惨了两句,翻着白眼想不起来词儿了,只能掩面做唏嘘状,一边暗骂不知道那《石头记》作者是谁,当年她听这故事就笑骂矫情做作,如今哪里还记得那些酸词儿!



所幸菊牙是个混老了宫廷,配合惯了她家主子的人物,立即将德妃一推,粗声道:“你这蹄子,张嬷嬷让你来收拾这花圃,可不是给你闲工夫唱酸词儿的,赶紧做完了还得回去支应呢!”



两人这一搭一唱,一个自伤身世,见花落泪,一个泼辣粗疏,现实直接,倒十分符合慈仁宫内的宫女情状,两人都听见身后有人鼻音轻轻哼笑了一声,然后脚步声便过去了。



那一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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