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哥儿,也有男孩。



年纪大一些的,今年有三十岁,年纪小一些的,才十四。



这些年里,还死了几个。



这时代不讲基本法,也没个监控,云程清楚他的长相,没敢在今天出门。



他下午在家里里里外外都看了遍,小小的家已经打理得很像样了。



比山里那房子小一些,两人住足以。



若是不分房,还能空出一间来做书房。



灶屋里也放了米面,码好了木柴,随时能烧火做饭。



回卧室看看,其实看不出来这是不是双人房,因为被子就一条,云程还觉得薄了。



拉开衣柜,看里面大小不一混着挂起的衣裳,云程才露出了个笑脸。



他把带来的衣服鞋袜放好,从叶存山的竹箱里拿了纸笔到桌边。



原想趁着叶延过稿的激励还在,把他构思许久的故事写个开篇。



却因为王家那事,云程静不下心。



若是他没有穿过来,小云程应当也是那些孩子里的一员。



若是叶存山没有收留他,他可能也是那些孩子里的一员。



云程放下笔,彻底没了心情。



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有些东西,是不必特地去了解,也能猜得到一些规则的。



被硬逼着以“嫁人”为由卖掉的另说,总有一部分是人穷没见识,被画出来的大饼诱惑,踩进了坑里。



云程现在的识字量,不足以写这种警示短篇。



写出来他还怕这些深陷泥沼的孩子看不懂。



沉思一个多时辰,云程摸出眉笔炭笔,画了一个反诈骗类型的短漫。



新时代各种诈骗技术里走过来的人,各种套路他熟悉,画面上从小孩子穷困时被坏人诱哄,到吃饱穿暖的一个短镜头,接下来全是可能面临的险境。



最后画上一张流泪的小脸,双镜对比之前穷困的样子,开另一个新篇。



如果他当时做了别的选择。



云程不是瞎画大饼的人,在后面也想了几样可以挣钱的方法,画得要更加详细。



这里他没办法不写字,也都附注写上了。



教的有烧砖烧陶这类,火加土,加人力,能多次尝试的东西。



也有做豆腐、做甜酒,这类可以小本经营起家的买卖。



这些是他短时间里,能想到的东西,云程画完以后,心情平复了很多。



王家才出事,还有时间给他改稿。



云程把稿纸压箱底放好,去院子里活动筋骨。



他看过很多手工视频,许多手艺看起来挺简单的,原材料的选取在现代购买方便,放在古代就不一定。



等他再多想一些出来,然后问问叶存山,再选无本起家容易的法子画上去。



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起到作用,尽自己所能,能给一点警示,拉回来一个算一个。



叶存山今日叫杜知春留了会儿,说纸铺的事。



纸铺正常走流程就能经营,正常竞争之下,那家纸铺也不敢太过分。



但如果他们决定要一直做低价纸,造福蔚县,县老爷就会给他们送块牌匾。



“就当保护符了。”



大商人,见了官员也有三分怂。



叶存山郑重道谢,“纸张这两天会出一批,我休沐就回去带过来,到时麻烦你转交一下。”



前头两次因为原材料没多少,耗时一模一样,纸做出来就那些,还不如叶存山一个人碎纸造新的多。



那些纸几个人一分,就没了。



回家时,云程已经收拾好心情,在灶屋生火煮米。



叶存山甚至没看出来他下午有一阵低落,放下书包就过来帮忙。



晚上就吃中午剩下的酸菜鱼,叶存山将锅替换下,洗干净还回去,还惦记他家米酒滋味好,回来又带了一坛米酒。



这酒要比自家酿的香甜,没那股刺喉咙的涩。



就一口锅,叶存山搬着小板凳,挤云程身边,跟他一起守着灶膛的火,等着饭菜好。



因下午那场心情波动,云程挨着他依恋翻倍,被挤着蹭着也不嘴硬撩拨,能跟人说些温情小话。



他第一次问叶存山的学习情况,功课多不多,上课累不累,叶存山喝一口酒答一个问题。



读书对他来说不算难,先生教过的内容,他很少忘记,多学些东西,也会思考提问,虽开蒙晚,入学短,在书院里才情却是数一数二的。



云程眉眼弯弯,“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叶存山说:“书院每月会有一场考试,考得好了会张贴出来,到时你去书院就能看见,我谦虚什么”



他还等着云程夸他几句呢。



说起来这个,叶存山在云程跟前露了点埋怨。



“读书哪里都好,就一点,这些人太口是心非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们偏不能说实话,不好了也要找几个词夸,好了还要找几个词自贬,我都不乐意跟他们谈学问高低。”



云程默了默,觉得叶存山肯定能跟杜知春成为好朋友。



指不定之前看不惯杜知春,还是因为人家能不分场合不看对象的炫耀,而他不能。



他捡着好听的夸,说要给叶存山做小红花。



叶存山表情僵住,“什么小红花”



云程笑眯眯的,让叶存山等着就是。



“你以后每日有什么功课,要告诉我,做完了我要检查的。”



他也带过小朋友的!



做得好了,奖励小红花。



做得差了,也不倒扣,就空着。



总归不可能一直咸鱼,等到他按照日历本做好样子,中间掉一朵小红花,简直能逼死强迫症。



不过他不想给叶存山太大的压力,检查功课不会很严厉,会给补救措施。



说不想给压力,脑海中也不停冒着以前为了带妹妹,查过的各种学习方式。



云程还想给叶存山做记忆曲线,叫他背书的压力轻一些,这样就能空出时间做别的,比如陪陪他。



他想着想着,唇边笑意愈发浓郁。



叶存山往碗里又倒了半碗米酒,就着灶台上昏黄的煤油灯望着这灯下美人,还真醉了一样。



他给云程说:“你这次住下,就别走了吧。”



打直球说话,叶存山还不习惯。



说完以后找补,“你我跟堂兄家里不同,咱家里就我俩,他留堂嫂在家,是家里还有别人,有个照应,你留家里孤零零一个,我总惦记。”



补完了,叶存山发现,这话太直白。



云程不笑话他,也想搬过来。



“好啊。”



吃饭时,叶存山就说等到他休沐,再回去拿东西。



“主要是拿纸,给杜知春送过去,他叔叔要看看纸质。”



所以搬不了多少,反正他们还会回村,只拿冬日里要穿要用的就足够。



家里鸡跟猪,看看是放他爹那边,还是送到叶二叔家。



两人互相换了信息,叶存山讲了纸铺的事,云程也说了家里事。



小家常聊着,一顿饭也吃完。



云程叫他先去温习做功课,他洗碗烧水。



不会做的时候,就让叶存山来。



会做时,云程想分担一些。



叶存山说不急这一刻,跟着他忙活完灶屋的事,去井里打水上来烧。



他记性好,背书快,空闲时间多看看多记记,回来就是做文章费功夫,晚上要熬一熬灯油。



他也会用炭笔写字,跟叶延一样,最初用这个是为了省钱,后来也是方便。



打草稿快,写哪里算哪里,回头再誊抄,冬日里还能搬个小桌坐床上写。



有他陪着,云程也能静下心来写字。



洗漱过后,夫夫俩在炕上摆个小桌,面对面坐着,桌角摆一盏油灯,对着埋头写字。



云程是在写开头,不会写的字他就空着,或者写谐音字。



一个开头在他脑海中构思了快一个月,落笔后手速跟不上脑速,他越写字迹越飘,写到后来,都成了波浪线。



叶存山只听着笔尖触纸的沙沙声越来越密集焦躁,抬眸看云程,发现云程小脸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一丝急躁,那手还写得飞快,刷刷几下,一页就写完。



叶存山放下笔,拿过云程摆在一边的稿纸,细细辨认后,发现云程不是在默背三字经,温习功课,而是在写。



他一阵无语,“你怎么想到写这个”



云程有干活摸鱼的习惯,能分心跟他讲话,“我有想写的故事,所以就写了。”



叶存山越发一言难尽,“你想写的是这种故事”



云程尴尬而不失礼的笑笑,“咱们不点评对方的内容,好吗”



不然今晚会打架的。



一阵沉默后,叶存山指着纸上几个空位,问云程:“这里是漏了什么字我给你补上。”



云程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一个个吐词清晰极了:“赘婿,入赘,软饭男。”



叶存山:“……”



真是连蒙带猜也能猜出来,就是想不到他家这个甜软小夫郎会写这种东西。



什么赘婿在媳妇家给人端洗脚水,忙活一天不能上桌吃饭,家里儿子都推他瞪他:“我没有你这种废物爹!”



叶存山恍恍惚惚下床,研墨誊抄今天的功课,写完检查,发现里面混进去了几个赘婿。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知道云程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这难道是云程臆想出来的婚后生活



叶存山重新誊抄了一遍功课,仔细检查确认无误,放桌上晾着墨迹,等着明日带去书院。



再到床边,云程也写完开头,放下了笔伸懒腰,使唤他:“叶小山,快来把桌子搬下去,过来给我暖被揉肩。”



于是叶存山有了答案。



这原来是他的婚后生活。



端洗脚水是他。



暖被揉肩伺候人也是他。



这一晚,云程被摁着亲了好些回。



最后被磨得都要哭了,“我不是说了吗,这个赘婿是个大佬啊,他很厉害很强,是商业帝国的王啊!”



什么东西。



听不懂。



叶存山只觉得他哭得好听。



一边想再听他哭两声,一边又舍不得。



就这一下的犹豫,被云程带着委屈劲儿踢了一脚。



要不是云程那点子力气不够,他就跟文稿里的赘婿一样,被媳妇踢下了床。



叶存山:这还不是我



云程超委屈。



叶家男人都是什么毛病,而已,为什么要代入自己!(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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