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稻谷也有情绪的话,那么稻谷是有权力感到愤怒的---或许是因为它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被碾压粉碎,成为其他生物的养分,有些被做成美味的食物,有些谷壳废料则成了牲口的食粮。



这些人,是有权产生愤怒的。



但是皮烟罗却没法产生稻谷的情绪,因为在步入那个行当之后,他已经在很多时候成为了碾子本身或者是推动着碾子的苦工---他不是执行一切的意志,而是执行的工具,虽然他自愿成为工具本身就是因为他的意志,但是他毕竟不是发出号令的人,他只是碾碎谷壳的工具。



这是个尴尬的位置,这是个矛盾的位置,这是一个内心有时苦难,有时痛苦,但是却无法因为自己的遭遇产生愤怒的位置,因为他的每一次行动都会给无数人的命运带来改变,他必须戴好他的面具,因为他是让世界流血的工具,让谷壳被粉碎的碾子。



谷壳可以愤怒,碾子不可以。



这便是残酷的现实,如同他对包括自己深爱的妻子在内的周围的一切都小心的保持着戒备一样残酷。



他有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身处惊涛骇浪之中,脚下除了深渊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不敢沉下去,哪怕一瞬间都不敢靠着沉下去去躲避情感上的惊涛骇浪,因为他能看到脚下黑暗的深渊和那些缠着他的脚,将他向下拖去的黑暗。



他的工作是无情的大海,时常将他甩来甩去,仿佛对他充满了恶意。



这便是他的工作的本质。



而现在,他在她的妻子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是的,他那曾经天真无邪的妻子,居然和他具有了同样的品质,虽然他知道她的妻子没有跟他从事同一职业,但是他能看出,她的妻子经历了和他同样的事,具有了同样的品质:



燕青鸾和她在本来的世界中苏醒以后,从事的事业和皮烟罗曾经从事的工作确实是差不多的。



她的周围,抵抗军的周围,是深沉的绝望,那种历史不停毁灭的绝望是毁灭循环中的生物感觉不到的,深沉的如同夜色,如同暮霭,也如同奔涌咆哮的黑暗怒涛。



在这样的轮回中久了,难免会同样觉得面前的每一步都是深渊,而自己面对深渊却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疲惫要抗住。



想要不在这黑暗的征途上丧失自己的道德和理想,有的时候就得牺牲一些别的东西,或者说一些权力。



比如说,面对自己的配偶的时候真的能放开一切,释放自己全部心灵的权力。



夫妻二人都从双方的眼中读到了这种情绪,一时间,两人的眼睛都有些湿润。



“我会帮助你们,与你们合作。”沉默了许久,皮烟罗抬起手抹掉妻子的泪水,轻柔的说。



“但是,并不是为我们工作,不是么?”燕青鸾轻声说,声音轻柔飘忽到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吹散一样。



“我必须对国家,甚至是世界的安危负责……..”



皮烟罗话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了,但是燕青鸾知道那没说完的半句话是,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接下来她本来想问,但是她有点不大敢问,因为她不确定她是否能接受得了丈夫给出的答案。



当夫妻之间的欢与爱过后,当愉快,欢乐和感官的快活组成的花朵凋零后,有的夫妻收获的是沉甸甸的,名为家庭的果实,但是皮烟罗和燕青鸾都知道,他们二人之间除了果实之外,还有那黑色冰冷的,名为事业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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