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幢阴冷的病房, 祝颜舒和杨玉燕来到大街上。两人没有叫黄包车,慢慢的行走着。



祝颜舒揽着杨玉燕, 好半天不说话。



她一直都知道杨玉燕的心底有一道很深的伤痕,痛入骨髓。



这道伤口来自于杨虚鹤,也同样来自于她, 更来自于这个扭曲的冷漠的社会。



杨虚鹤打破了父亲这个伟岸的形象。



她当年的一个不负责任的选择,同样伤害了她爱的亲人。她的父亲和母亲直到去世还在为她担忧。而她的两个女儿以后的人生中永远也不能摆脱杨虚鹤的阴影。



而在杨玉燕和杨玉蝉认为恶行必定会受到谴责时, 社会却告诉她们没有人关心谁真的犯了错, 社会永远只对能引起轰动的热点感兴趣。谁掌握热点, 谁就握有正义。



杨虚鹤颠倒黑白, 报纸、杂志与大众闻鸡起舞。真相与善恶全在他们的喉舌之下变成了一盘盘端上餐桌的佳肴。



祝颜舒没有倒下不止是因为她还有两个女儿,而是她曾经听父亲和母亲说过更可怕的事。



与这些事相比, 杨虚鹤的所作所为不值一提。



但他仍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不过这只会让她恨他, 而不是恐惧他。



她用力抱了一下杨玉燕,晃着手袋说:“我们买一些蛋糕,去公园走一走,散散步吧。”



杨玉燕仰起头,说了声好。她知道这是妈妈想安慰她,她不能拒绝这份好意。



她们站在路边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坐上以后, 先去熟悉的面包店买来面包与饼干,还让厨师新鲜做了一些三明治。胖胖的大胡子厨师贴心的送了她们一个篮子, 还在里面放了一枝花。



她们提上篮子, 再次坐上黄包车, 去了公园。



杨玉燕抱着野餐篮坐在车上,随着黄包车往公园去,她的心里渐渐的期待了起来。见到金小姐,感受到她的悲惨与痛苦,令她也沉浸在了过去的痛苦之中。但现在就如同这迎面来的春风,柔柔的将过去的一切都吹拂走了。



“我这是第二次去公园。”她说。



上一回是她出院之后,祝颜舒和杨玉蝉在夏天时带她来这里赏花。不过那时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看这公园的景致,全部心神都快被满目的西装绅士与旗袍女士给惊走了。



外界的一切,建筑与人物,都告诉她这是什么地方,而她又在哪里。



比起这迥异的世界,盛开的鲜花倒是千年不变。



她看到花,觉得自己还不如变成一枝花活着,至少不必去关心沧海桑田的变幻。



祝颜舒道:“你小时候来过好多次呢,我们几乎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拍照片,你还来这里写生呢。什么记性!”



公园的大门口有几个宪兵队的人好像是在站岗,他们驱赶挑担的小贩或穿着寒酸的人,不许他们进,对看起来是学生的人更是直接赶走。



杨玉燕伸头看到几个年轻的学生,有男有女,在公园门口险些与宪兵发生争吵,不过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怎么回事?”她嘀咕道。



祝颜舒也皱起了眉,她揽着杨玉燕说:“实在是晦气,要是不许我们进就只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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