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的节供,姐儿倒是可以挑一挑........”



“不成,不成,”沈安雁烦躁地摇头,从山一样高的账簿堆里抬头,“卞娘,你就别劝我了,我不想穿,也不想整那些,既麻烦又耽误功夫。”



卞娘不死心,想再说,沈安雁却道:“卞娘你先出去吧,我还得看账簿。”



卞娘哀叹可惜,“姐儿,您不穿,这些料子只怕被顾姨娘她们都分走了。”



卞娘一语成谶,这些料子才置库房短短半天,便被顾氏寻着理由皆拿走了。



沈安雁知道这事时,已是翌傍晚时候,她背靠着亭柱抱角,仰望穹隆,撩人的月色将院子映得一片朦胧似梦。



然后转目就看到卞娘心疼又一副‘你瞧我说得不错’的模样,心中像是压下了石块,沉甸甸地,又不至于无法呼吸。



沈安雁只好低头去拨弄杯盏上悬浮的茶花,劝慰她,“都说了不要,既是不要,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卞娘那句‘你正适婚龄’的话梗在喉咙里,滚了滚才在寂寥的夜里压了下去,转而道:“从前姐儿无凭靠,吃点亏,只当是斡旋自保,如今姐儿有依有势,在这些事上如何不能眦睚必报回来。”



沈安雁怔了怔,越过盈盈跳动的烛火直望向卞娘那忡忡的脸庞,旋即垂下头,拈弄着身上的绣线扪心自问:她这一切为的便是复仇吗?或是报复曾欺辱过自己之人?



若是才回来之时,她或许的确如此。



但如今,她得到了最珍贵的,又何必锱铢必较,将自己困于囹圄?



沈安雁双手捧茶,仿佛藉以寻求温度,目光却清晰分明,她抬头看向卞娘,问:“卞娘,为何要因这些人而让自己也变为这般自己所不齿之人?那是我不愿的。”



沈安雁说完这句,宛转出比春光还烂漫的笑容,“人生之事皆难预料,何不用尽全力去面对未来?何苦执着过往?卞娘,你说对吗?”



卞娘视线莽莽地落在沈安雁,见她面容依然安详柔和,眼神却无不透露着冷刻凌冽,就像是看过千帆过尽的老者,依然有着温暖的内核。



卞娘莫名感触,只觉心伤,因她明白,世上最温柔之人,便是尝过百苦之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体会旁人不能体会之痛,感旁人无法认同之悟。



而这样的人,是最孤寂的存在,因她无法言说痛苦,更无法寻求知己。



卞娘将泪憋回去,看着沈安雁朦胧的轮廓,擤了擤鼻子,“老奴知晓了。”



沈安雁点了点头,然后拿着金剪子与锦帛道:“马上就要端午了,卞娘你帮我一起绣些香囊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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