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问道:“所以,你是想让咏荷和他见上最后一面?”



他心头似压着千钧重负,沉默了一瞬,轻轻地低下头去,在她的耳边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让他带她一起走掉。”



她顿时瞪大了双眼,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只怔忪地盯着他,迟疑着道:“裔风,这事……这事可非同小可啊……”



他淡淡地道:“我心里有数。我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系着数百口人的性命安危,决计不能冒着个险。不过,我可以想别的办法。”



她当然了解他的想法,他嫉恶如仇,他看不得冤屈和不公,可她相信他的能力,一如既往,就算面前的道路已是荆棘遍布,她什么都无可依靠了,还是要紧紧抓住他坚定的手。



这一刻她早就忘记了自己之于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种怎样的身份,一滴滴无奈的、冰凉的眼泪仿佛都流到心里去了,只那样纠结地望着他,半晌,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他眸光散发出安静的气息,似是望着她,却又像越过了她望向远端,只是这一种偶得的温和宁静,他怎么都不忍打破。



她忽然感到心绪繁乱,便说了声:“我先回去了。”



他却问道:“你,没有其他的事想要告诉我吗?”



她迷茫了一瞬,心头不知怎的,却忽的簇紧了,话音都好似没了底气,只说:“你指的是……”



他向她接近了来,嘴角微微勾起,淡润的目光凝结在她轻轻泛红的脸上,幽幽地道:“萧昙,是你的笔名,对吗?”



她脸色刷的变了雪白,目光散乱地落向地面,明知道否认根本不起作用,却似是大脑不被支配了似的,只嗫喏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是你,对吗?”他沉静地望着她,“素弦,即使你巧意伪装笔迹,我又怎么会认不出你的口吻呢?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兄妹,心心念念惦念着我安危的人,不是你,还能有谁?”



她只是怔忡地站着,被一片迷惘重重地包围着,是的,她把自己伪装成不经意间现身的昙花,以“萧昙”的笔名写信给他,告诉他有人要刺杀于他,劝他暂且离开这里。



自打从张晋元口中得知有人要刺杀裔风的消息,她就一直终日惶恐,想来想去只能以写匿名信的办法通知他。



他见她发着怔,又问:“我的回信,你收到了么?”



她唇角弯起一丝倔强的弧度,“不曾收到。”便径直向前走去,却不知他怎样闪了个身,她差一点忽然撞进他的怀里,心里忽的腾起一股怒气,挑了眉冲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饱含深意地看着她,“那么,你承认了?”



她这一刻头脑却瞬时清醒,他越是不紧不慢,她就越感到恐慌,鼓起勇气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想问,我是从里哪得到的这个消息,对吗?”怅然了一瞬,移目望向窗外,冷冷地道:“我不会说的。”



他望着她忧伤的侧脸,缓缓说道:“我不想知道。关于张晋元的事,我一个字都不想再知道了。”停了片刻,又似自嘲般的,道,“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也不会揪住他那点案子不放。你看,现下我得了报应了罢。”



她只觉得胸中不断翻涌着酸涩,一捧辛泪立时就要淌落下来,想走,心里却暗藏着一个信念,错过了这一次,她哪里还有对他掏心掏肺的机会?



“听我的,别再和天地游龙帮的作对了,好不好?”她暗暗地抑住眼中的泪,眼眶酸酸的,那样子一定很狼狈,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就这么发自肺腑的似是祈求一般,对他说着。



他淡淡地看着她,“素弦,你又何必这样。”



她怔怔地摇着头,“虽然今生,我们有缘无分,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陷入危险。裔风,算我求你,这一辈子,我只求你这最后一件事,收手,收手罢!”



她的那种眸光只能再一次击碎他的心,任他是怎样的铁骨铮铮,却也只能任由铺天盖地的痛感席卷而来。不想再思考什么,喉头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尽情地拥着她,也许就是他此时唯一的渴望。



霍裔风和霍裔凡,自己的心,到底是属于哪一个男人的?



她突然感到无垠的惶恐,“裔风,我该走了。你的计划可以实施了,就派人通知我。”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又道:“裔风,你要是死了,我绝对不会苟活。”



她拿起手包便从雅间出去,四下望了一下,问侍者道:“方才可有什么人经过?”



那侍者道:“有位穿着体面的先生,冲这里望了一下,没说话便走了。其余的,太太大可放心。”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却也不曾多问,便下楼去了,正巧一辆黄包车经过,便拦下赶回成衣店去。



方一进去,便问站柜的佟先生:“我出去这段时间,可有人找过我么?”



佟先生扶了扶圆框眼镜,说:“姨娘,方才大少爷开了车来接您,听说您不在便离开了。”



她明白很可能发生了什么,面上却突然泛起浅浅笑意,信步踱到里间,自顾自地忙去了。



她晚了一些时候才回霍府去,到书房找裔凡,他却出乎意料地不在那里,问了霍方才知道,原来大少爷去赴商会的酒宴,还没有回来,忽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许方才的担心,不过是自己疑虑过多罢了?



她回了屋躺下,却一直没有成眠,夜里不知到了几时,忽而听到屋外凌乱颠倒的步声,心想是裔凡回来了,便披了外衣出去迎他。只见他喝得似是微醉,由香萼搀着还是走得不稳,香萼身形娇小,差点便由他带了摔倒,素弦赶忙扶了他另一只手臂,皱眉道:“怎么喝得这样多。”



他这个时候才认出她来,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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